枇杷心头一跳,却发现那牙齿只是捻着手指边缘的一圈虚衔着,并没有刺进皮肉里头,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再看那双炯炯望着自己的碧玉眼瞳。
他忍不住暗暗吃惊,在心里感慨这猫难不成还真是成了精了。
“你……难道是因为刚才的话生气了?”枇杷试探着问。
白猫眨了眨眼,虽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但施加在指节的压力似乎变轻了些。
枇杷于是再接再厉地试探道:“你不喜欢和别的小猫用一样的名字?”
闻言,白猫很轻地甩了甩尾巴,似乎是在等待对方的下文。
“那我给你起个新名字?”
枇杷提议,见对方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这才继续往下说道:“元宵,我叫你元宵好不好?”
一只猫自然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但从对方松开牙齿的举动来看,还是比较满意的。
到这时,枇杷也算完全确定下来,眼前这猫是个听得懂人话的。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除了两枚小小的齿痕,什么都没留下,连油皮都没有破一点。
“你看到其他人去哪儿了吗?”枇杷蹲下身子询问元宵。
若是换了平时,怕是要被人当做说疯话的怪胎。
可是,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怕元宵不明白,枇杷还指了指自己。
见此,元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然后几步窜到了门口,轻轻一跃便跳过了门槛。
枇杷还以为元宵要跑走。
却见元宵稳稳落在了门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扭过小脑袋朝屋里的枇杷瞧了又瞧。
枇杷突然明白过来,对方这是在等自己呢。
于是当即迈步跟了上去。
枇杷跟着元宵,一路走出小院,又走过无人的泥巴小路,村子里的景象逐渐铺开在眼前,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总觉得眼前的村子好像比记忆中还要来得荒芜和破落。
而且,沿路走来,真就一个大活人都没有碰上。
就好像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全部都在一夕之间消失了一般。
——难道是约定好一起搬走的?
枇杷在心里胡乱猜测着,其实一点头绪都没有。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在他的记忆中……
枇杷忽然站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记起来。
或者说,有关这一段的记忆是暧昧不清的。
彼此冲突画面在眼前交错浮现——
一时是站在渡口处行色匆匆的妇人,她的手里捧着尚未成熟的青涩果实,风尘仆仆的脸上写满了对自己的不舍;
一时又是面朝上躺在土坑中一动不动的妇人,看样子早已死去,捏不紧的手里放着枇杷卖身得来的几枚铜钱,扬起的尘土落下,死者的脸便随之掩埋在了黄土之下……
如果只是这样,枇杷自然分得清,前者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后者才是残酷的事实。
可并非这样,因为他分明还看见了——
烈日之下,被绳索捆绑着四肢,架在高台上神情疲倦且麻木的妇人。
台子像是竹子搭起来的,表面糊着红红绿绿的彩纸,还在上头写满了枇杷看不懂的潦草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