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久都没有喝醉过了,萧偌再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
天还黑着,唯有外间透进昏暗的烛光,萧偌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怎么也想不起之前醉酒时的场景。
“公子醒了。”铃冬举着烛台推门,见他起身,连忙走了过来。
萧偌接过铃冬递来的醒酒汤,人还有些迷糊:“眼下什么时辰了,刚刚可有人过来寻我?”
萧偌想问的其实是画师吴誉,两人约好下午商议贺寿图最后细节的事,结果他不小心喝醉了酒,还一直睡到了现在。
“已经是四更天,”铃冬帮他披好衣裳,语气有些古怪,“下午皇上来了,不过见您还睡着,便先回去了。”
噗!
萧偌一口醒酒汤险些喷出来:“你说皇上来过了?”
“是,”铃冬给他递了块帕子,神色越发古怪,“来了两回,第一回您还醉着,说了好些胡话,还缠着皇上不让他走,第二回公子睡得很熟,皇上让奴婢仔细照看公子,之后便离开了。”
……说胡话,还缠着皇上不让走。
萧偌抓着帕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象了下那场景,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公子别担心,”见萧偌脸色实在难看,铃冬小声安慰道,“奴婢离得远,其实也没太听清公子都说了什么,不过瞧皇上离开时似乎十分高兴,想来公子也没真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情。”
只要皇上高兴就好。
至于酒后胡言,举止失仪,连皇上都不介意了,旁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萧偌简直一口血。
酒醉丢脸的不是皇上,对方当然瞧着有趣。
不过算了,萧偌深吸口气,反正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要他不尴尬,便没有人能让他尴尬。
“对了,还有件事,”铃冬忽然想起什么,放轻了声音道,“奴婢听明棋说,公子之前见到的那位方姑娘昨儿下午已经被送出宫去了,还是皇上主动让送的。”
“为了这事,太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据说连茶碗都摔碎了。”
“公子恕奴婢多嘴,奴婢总觉得皇上是不是为了您才……”
萧偌心底一跳,很快将那点微弱的悸动压了下去,语气淡淡道:“是不是为了我又有何分别,他是皇上,如今没有纳妃不过是因为后位空悬。”
“一旦有了皇后,接下来便是选秀纳妃,充实后宫,先帝身体病弱尚且后宫佳丽无数,当今圣上正值壮年,未来妃嫔恐怕只会更多。”
皇上是天子,自然可以为了一时兴起对他百般关照看重,他却不能因此冲昏头脑,将自己的后半生,乃至于身家性命都压在这一点看重上。
世事无常,君心难测,萧偌没有多远大的志向,只想与家人一起过平稳简单的生活。
铃冬捏了捏衣角。
“好了,”萧偌将汤碗放在桌上,“你且记住,我进宫只是来作画的,等作完了贺寿图便要回家,旁人无论有什么心思都与我无关。”
窗外夜色昏沉,萧偌字句清晰,却不知是在讲给谁听的。
“嗯。”铃冬抿着唇,终于点头。
……完成贺寿图就回家。
也不知是不是有这念头压着,第二日萧偌起来,借着槛窗透进的天光,越看越觉得自己之前画好的群仙贺寿图有诸多不如意之处。
女仙不够仙气,背景不够精密,就连颜色也死板又僵硬,来来回回,竟是挑不出一丝让人满意的地方。
“我的祖宗啊,离皇上生辰只剩下几日了,您不会真打算废弃重画吧。”
听到萧偌的评价,刚刚过来玉阶殿,正准备将画拿去做最后精修的吴誉简直大惊失色。
“萧公子,下官知道您对画作要求严格,但时间真的已经来不及,您若是实在不满意的话,咱们可以等下回万寿节时再画新的,皇上一定不会怪罪您的。”吴誉苦口婆心。
“为何要等下次,”萧偌扯住画纸的一边,仿佛是在与自己较劲,“剩余时间已经足够我重画了,且下回万寿节,我还不知会在哪里。”
吴誉越听越觉得心惊,紧按着另半边贺寿图,生怕他将画纸扯坏。
“还请萧公子三思,这画太后和皇上都说满意,真的撕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