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在对峙,被唐沭当面戳穿了自己的手段,郑海阳并没有显得很是惊慌失措,而是相当平静地看着对方:“对啊,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我为什么一定要破坏这样一个双赢的局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面对郑海阳的否认,唐沭只是淡淡一笑:“其实在上一次造桥事件之后,我就已经开始感觉你有些不对劲了,表面上看起来毫无破绽,但就是给人一种相当不舒服的警觉,所以我才让与你有过接触的所有人好好回想一下跟你交流的全过程,这才发现了你亲手送过来的质量认证办法说明书上的一个小细节被修改过的痕迹,所幸的是季金辰并没有参考你送来的说明书,而是用了邵先军从深城带回来的另外一本,不得不说,你的这一招的确是高明,如果不是有着这几个巧合,悦华城项目部的采购或许还真有可能依照你所提供的材料用六号螺纹钢替代八号,那样一来的话,后果可就严重了。”
“可那时候我依然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当初跟巧云姐处对象的时候,你的确有你的问题,不过从你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我觉得你的处理方式无可厚非,这年头为了自家人而不把媳妇儿当人的孝子贤孙太多了,你们家所干的那些事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巧云姐跟你并没有什么矛盾,我跟邵先军也都将你当做朋友看待,况且我们的工程对你的进步也有着不小的帮助。”说到了这里,唐沭顿了顿,继而话锋一转,“不过昨天下午,当我见过一个人之后,突然对你这种自毁前程的行为有了一些理解,或许我还猜到了更深一层的真相,你想不想听一下?”
看着唐沭坐在对面侃侃而谈,郑海阳的内心早已是一阵波涛汹涌,不过他还是必须保持平静,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理波动,否则那就是不打自招了:“我愿闻其详。”
“先告诉你我昨天见到了谁,县教育局中学研究办公室主任陈舒音同志。”感觉到郑海阳的脸色那相当明显的一变,唐沭的表达依旧有条不紊,“事情就是这么的巧,昨天我去找县一中商量更换学校校服的事,刚好碰上陈主任来学校视察,她跟我说了一些事,让我有了以下的判断。”
随即,他将视线转向坐在对面的郑海阳,眼神中满是凌厉之色,“郑主任一直存心报复我们的理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爱而不得吧,你表面上看起来恩温尔雅,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背地里究竟干过什么事,恐怕你自己比谁都清楚,虽说你的行为在大义上没有任何的问题,但眼见没有达成你自己预想的效果,就开始怨政府怨社会,对我们实行报复,是不是有些极端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对不起,恕我不奉陪了,单位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午饭就在这里吃了,下次有机会,我请你。”
“举报陈副县长贪污受贿的那封匿名信是你写的吧。”
唐沭一句轻描淡写的疑问,让原本站起身准备离开的郑海阳蓦然回首:“你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在陈茂元身边干了两年秘书,根本就没有取得过他的信任,连纪委当初都没有查出来的问题,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陈副县长是一个如此谨慎的人,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的那些秘密,对于你这么一个年轻人当然是有所防范的,不过他却低估了你的能力,除了一手漂亮的字之外,你的心思缜密,只是通过平日里的观察,就能将陈副县长以倒卖古董的方式那贪腐来的钱洗白的套路看穿,连陈县长也不得不承认,你是他所遇到的最为机敏的人。”
唐沭所说的这些只是陈副县长的怀疑,同样也没有真凭实据,不过陈舒音说了,她的父亲在这段时间里将事情的整个过程全都复盘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也只有郑海阳这里。
“陈副县长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现在被人揭发出来,算是他的报应,他将这些猜测告诉陈舒音,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你对她们母子大献殷勤,让陈副县长感到了一丝不安,想要提醒陈舒音对你多加提防一些而已。”
“师傅终究是师傅,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还是被陈县长看穿了一切。”郑海阳苦笑一声,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唐沭的问题,却也似乎承认了那封让陈茂元倒台的举报信就是出自他的手,“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是为了整个江城县的人民除掉这个大贪官,就算你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也是揭发贪腐案真相的英雄。”
“没错,你不畏权贵,能够在关键时刻提供证据让陈茂元伏法认罪,的确是做了一件有益于人民的好事,不过身在政界的你也应该很清楚,如果这件事公布出去,你还能向上爬吗?或许连这个招商引资办公室主任的位置都坐不长久了吧。”
郑海阳的双拳紧握,他当然知道唐沭的话是百分之百会应验的,即便领导们各个两袖清风经得起审查,也不愿意留这么一个有过靠背刺而向上爬的人在身边吧。
“还有现在这件事。”唐沭指了指桌面上的两份质量认证办法说明书,“如果这件事也宣扬出去,你为了一己私欲,故意坑害江城地产,让县政府蒙羞,再结合你喜欢写检举揭发信件这个毛病,我想你的仕途恐怕也要很快画上一个句号了。”
“我刚才就说了,你没有证据,这就是诬陷,至于那两份说明书,根本就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这东西不是我刊印的,我只不过是顺道来送过一份而已,里面的内容我没有看过,更没有修改,八号螺纹钢写成了六号,跟我没关系,你们要追根溯源,应该去找引发这个说明书的单位才对。”
“郑海阳,不得不说你的嘴还真的是硬,全国所有的说明书都是一致的,唯独只有你拿过来的出现了问题,这其中有什么原因,我们刚才也做了分析,就是因为邵巧云没有答应跟你复合而嫁给了别人,你因为嫉妒和憎恨,就想要将与之相关的一切都毁了,最先下手的对象就是她的弟弟邵先军。”
“是又怎么样?”自己的伤疤被人彻底揭开,让郑海阳看起来很是暴怒,“我已经说了,从此以后与家里的兄弟姐妹断绝来往,绝对不会再给他们任何的帮助,我为了她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可她又是怎么对我的?转头就跟宁城的富家公子谈起了对象,你觉得我的心里会平衡吗?”
心中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得到了发泄,郑海阳立即恢复了谨慎,刚才自己所说,等同于间接承认了唐沭对自己的指控,这让他感觉到一阵后怕,不过还好,现在这间会议室里除了他和唐沭之外没有第三个人,就算他承认了,走出这扇门之后,依然可以死不认账。
“你承认了就好。”下一秒,在郑海阳的惊恐目光中,唐沭来到一处墙角,揭开了一红色的落地窗帘,从里面露出一台还在运转之中的黑色机器来,普通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但郑海阳与电视台打交道的次数不少,自然能够一眼认出,这是用来拍摄画面的摄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