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般田地,柴进自不会认罪,随即回道:“结交江湖是为了发掘乡野遗才而后举荐于国,招纳亡命草民实不知所指何事?”
高俅见柴进避重就轻,刚要开口提醒,但想到今日所来目的,便假装充耳不闻。
那刑部侍郎显然是做过功课的,便拍了下惊木堂,大声问道:“大胆柴进,世人皆传林冲于沧州杀人潜逃乃是得你相助,你可认罪?”
柴进早有腹案,不慌不忙的答道:“启禀大人,林冲发配沧州时,小人钦佩其本领高强,确实资助过白银五十两,之后再未见过此人,如何能算招纳亡命?”
刑部侍郎见柴进答的滴水不漏,便向高俅、郑居中请示:“这招纳亡命许是市井传言,并无实证,两位大人可还有疑义?”
高俅颔首不语表示可轻轻放过,郑居中知道这呈堂供词将提交御览,便有心再成全柴进一二,遂问道:“柴进你有丹书铁券护身,此次遭拿为何不见你取出一用?毕竟太祖皇帝曾留下遗训‘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柴进闻言,趁机表明忠心:“在下清者自清,既不敢有负先祖‘世代以忠义为先’的教诲,且圣明不过陛下,草民深信朝廷会还我清白,更不敢挟天恩以抗国法。”
郑居中闻言,拍案叫好:“本官没有看错你,往后也要牢记今日之言,切不可懈怠。”
柴进连忙弯腰抱拳以示尊重,虽然柴进不清楚这人身份,但料其应是友非敌,因此更不敢托大,甚是恭敬。
郑居中见柴进孺子可教,更为欣慰,遂对高俅问道:“高太尉若无疑虑,便呈交御览,等候圣上裁决即可。”
高俅一直盯着柴进面部表情,想看看柴进得知他身份后,会做何反应。若其敢表露些许负面情绪,高俅即便豁出去性命也不会让柴进如此轻易过关。
好在柴进这些年的经历让他的养气功夫还算过关,至始至终都是笑脸相迎,这也让高俅放松了警惕,同意按今日当堂所说呈交圣上。
柴进见状欣喜若狂,但在尘埃落定前未敢得意忘形显露半分。待书吏将案宗送走后,高俅突然起身走向柴进,笑道:“听说那位叫武松的义士乃是你的门客?”
柴进听出其言外之意,这是想挖墙脚,连忙垂首低眉恭敬答道:“非是门客,实乃兄弟,在下与江湖豪客相交皆是以兄弟相称,也无高低贵贱之分。”
高俅闻言瞬间失了兴致,遂拂袖而去。郑居中也乐的见其吃瘪,甚至上前主动与柴进攀谈。二人从天文地理聊到诗词歌赋,可谓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而柴进也通过从郑居中的对谈间,了解到他的身份以及待在牢里时外面发生的一些事情。
正当柴进感慨万千之际,传旨太监前来宣旨,而这太监还是柴进的熟人,和那个押解他进京的太监是同一个,即便柴进恨得他牙痒痒,甚至晚上做梦时都想将其碎尸万段。但柴进见到此人瞬间便知道这也是一层考验,立马笑脸迎上去,并恭敬的见了礼。
传旨太监见状,用那尖锐的嗓子冲柴进问道:“大官人还能记得咱家,真是不甚荣幸。”
柴进闻言,连声说道:“不敢,不敢。”
传旨太监又故意挖坑问道:“大官人不会记恨咱家吧,咱家也只是依命行事,先前的不愉快还望大官人大人有大量,饶恕则个。”
柴进强压下内心怨恨,装作恐惧的颤抖道:“大人乃皇家近侍,不和草民一般计较便是大幸,小人如何敢记恨大人。”
太监这才放下心来,心道:即便你记恨有能耐咱家如何?而后将官家旨意传达,大意如下:朕昔时或有不明,今细查此事,方知真相大白:卿实乃忠良之士,一心为国,豪无私念。特此昭告天下,以正视听。念卿布衣未敢忘国忧,心怀百姓,宽厚仁爱,特赐官职御史台谏官,并加赏白银千两,锦缎百匹,以示嘉勉。望卿勿以此事介怀,秉承忠诚之心,辅佐朕躬,共谋国家之昌盛,百姓之安宁。钦此!
柴进闻言面露喜色,三呼万岁谢恩,并双手接下圣旨。
传旨太监笑着奉承道:“大官人如今简在帝心,可谓前途无量,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因有清流之士郑居中在侧,柴进不敢过于谄媚,更不敢得罪宦官,只好客气回道:“也劳烦公公替臣带话,臣定精忠报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
传旨太监见柴进一直恭敬得体,便拍了拍手,而后只见两名禁军抬着一块刻有“忠义之家”四个鎏金大字的牌匾走了进来。传旨太监冲柴进说道:“这也是圣上赐下的,大官人连同赏赐一并带回沧州吧,也算是衣锦还乡。”
柴进颤抖着慢慢跪下,轻拂牌匾上的四字,泣不成声道:“微臣叩谢天恩!”
而后传旨太监便与禁军一同回宫复旨,只是屋外众多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兵甲叮咚的声音时刻提醒着柴进:他方才若有一句失言,恐又是另外一番境地。
柴进瘫在地上缓了许久才慢慢直起身来,郑居中始终旁观也未出言嘲笑,反而对柴进温声道:“贤弟在京城还没有落脚之地,不如先回我府上,住上几日再返乡也不迟。”
柴进目前还身穿囚服,而且牌匾和赏赐之物,单凭他一人确实难以带回,思及此处,柴进向郑居中歉道:“那便叨扰郑兄了。”
待出了刑部府衙大门,武松以及隐在暗处的燕青、庞万春、花荣、马灵皆已等候多时,见柴进平安出来,众人也都松了口气。马灵与燕青等人寒暄几句后,快速出城先将消息同步给了心焦如焚的鲁智深,并安排人将此事传回沧州、梁山以及曾头市三地。
郑居中将柴进带回府后,命丫鬟伺候其沐浴更衣,又亲自备下酒席盛情招待柴进、武松。重获新生的柴进来者不拒,开怀畅饮,郑居中虽好饮,但酒量还比不得整日招待江湖豪客的柴进,不多会儿便醉眼朦胧,败下阵来。
待郑居中夫人将其扶回后院歇息时,武松也随柴进来到客房,并将近来各处发生的要事报给了柴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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