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大亮,张德奉旨来接楚怀安出狱,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请命来牢里照顾苏梨的岳烟。
岳烟从后半夜一直跪在楚凌昭寝殿门外,想把苏梨接到宫里诊治,但她到底不是有皇家正统血脉的公主,楚凌昭不会宠着她,她只能退一步,自己带着药材到牢中给苏梨诊治。
因着昨夜的对话,岳烟全程没看楚怀安一眼,只低垂着头,进入牢房以后,立刻拿了一瓶药汁给苏梨喂下。
楚怀安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开口承诺:“我会还她清白!”
他用的自称,并没有用本侯,岳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什么,撩起苏梨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帮她伤口消毒。
楚怀安跟着张德走出牢房,张德见他面色阴沉,不由从中调和:“侯爷,陛下也没真跟您生气,就是让您冷静一下,您昨夜毕竟是擅闯了御前,这要是落在别人头上,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贵妃与腹中皇嗣可安好?”
“昨儿整个太医院的御医轮流守了一夜,总算是化险为夷了,今早贵妃娘娘已经苏醒过来,只是身子还很虚,没说几句话又睡了过去,太医院的诸位大人都还守在潋辰殿呢!”
张德汇报着宫里的情况,楚怀安步子迈得极快,上了宫里来的马车又问:“昨天京兆尹抓的那两个人关哪儿了?”
“关内务监呢,今日下朝后,陛下还要亲自提审。”
“那幅画呢?现在何处?”
“那画可是重要证物,陛下叫专人保管着呢,侯爷若是要看,还得向陛下求了恩准才成。”张德费力爬上马车回答,老胳膊老腿走了这么一遭便累得有些气喘。
楚怀安靠在马车壁上没有说话,张德喘了一会儿气察觉气氛不对很有眼力见的闭嘴敛息装透明人。
一路回了宫,楚怀安领着张德一起直奔内务监,本想先提审药铺那父子俩,半路忽见宫人慌慌张张的跑着,随手揪住一个人:“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证……证物鉴走水了,烧了好些东西!”
那宫人劈着嗓子回答,人已被吓破了胆,张德一听,拍着大腿哀嚎:“这些个贱蹄子,脑袋都不想要了吗,竟然让证物鉴走了水!”
说到一半,张德老脸一白,惊疑不定的提醒:“糟了!侯……侯爷,那幅画就放在证物鉴呢!”
楚怀安眼神一冷,掉转脚步大步朝证物鉴走去,张德提着两条小短腿在后面追着,只觉得今年流年不顺,所有的事上赶着凑一块儿了。
证物鉴放着的一般都是极重要的卷宗,随卷宗一起存放的还有当时涉事案件的重要证物,平日都会有专人看护。
今日白天,宫人照常进来打扫了屋子,清点卷宗和证物数量,确认无疑后宫人离开,没多久却闻到木柴燃烧的味道,推开门被呛鼻的浓烟挡了视线,当即一慌,连忙出去叫人灭火。
几盆水一泼,众人这才发现火势其实并不大,只烧了一点帐子和一幅字画。
那字画不是别的,正是昨日发现谋害苏贵妃和腹中皇嗣的母子平安图。
几盆水一泼,烧了一半的字画被打湿,轻轻一扯就会坏掉。
一众宫人吓坏了,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弥补,楚怀安已大步跨进证物鉴。
“拜见侯爷!”
众人跪下行礼,个个全都低着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摘了脑袋。
“证物鉴怎么会突然起火了?第一个发现起火的人在哪儿?”楚怀安冷声问,见那画卷被烧了一半又被水泼得湿了个透彻,下颚紧绷如利刃。
“回……回侯爷,是……是奴才发现的!”
一个瘦弱的太监哆哆嗦嗦的爬出来,他吓得不行,不知是尿了还是被人泼的,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衣服也穿得歪歪扭扭。
“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这里可有什么异样?”
“奴才……奴才当时刚清点完屋里的东西,然后去倒脏水清洗抹布,谁知回来就看见屋里冒出黑烟起……起火了,奴才就赶紧叫人来灭火。”
太监结结巴巴的说,身体抖如筛糠,根本不敢抬头。
在他说话的时候,楚怀安的视线飞快的在屋里扫视了一圈,证物鉴很大,里面还有好几个隔间,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木架,木架上全是历朝历代的绝密卷宗,泼水的范围只在进门右拐的方寸之地,且只烧毁了半幅字画。
“一共就只烧了半幅字画,这个火势,你自己随便拿个东西都能扑灭,你为何要虚张声势?”楚怀安质问,太监吓得整个人几乎贴在地上,大声哭嚎:“奴才冤枉!侯爷,奴才冤枉啊!奴才推门进来的时候,屋里全是浓烟,根本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奴才才出门去叫的人啊!”
太监喊得嗓子破了音,语气焦急,生怕说慢了一个字就被楚怀安拖出去斩了。
这种情况下,他不像是说的假话。
楚怀安抿唇思索,提步在屋里转了一圈,余光忽然看见一个书架角落滚落了一个竹筒。
竹筒有婴孩儿拳头大小,边缘有灼烧留下的黑色痕迹,足有七八寸长,里面还有没有焚烧完的燃料,颇有点像重阳节时买来熏逐虫蛇的加大号雄黄烟雾弹。
有人故意烧了那幅母子平安图,却又用烟雾弹预警叫人来扑火?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