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被睡意搅成一片混沌,苏梨在脸上搓了一把坐起来,直接动手把脚掌上的水泡掐破,水泡破裂以后略疼,苏梨皱了皱眉,动手挤出血水。
行军打仗,磨出血泡是很正常的事,要趁早挤了才好,不然容易灌脓溃烂。
不知是不是闻到血腥味儿,赵启又翻进窗来,从怀里摸出一瓶药递给苏梨:“止疼的。”
说话时他刻意避开了苏梨的脚,遵守着‘非礼勿视’的礼数,苏梨没客气,直接接过:“多谢!”
道了谢,苏梨把药粉洒在水泡上,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苏梨倒抽了口冷气,额头冒出冷汗。
“按照现在的马力,至少还要再赶半个月的路,你……”
后面的话赵启没说完,他在怀疑苏梨扛不扛得住。
当初发现陆戟不在军中,他从边关回来也是这样一直不停地赶路,脚在鞋里捂烂了,屁股也在马背上颠破了皮,随便动一下就痛得不得了。
他一个皮糙肉厚的男人尚且如此,落在苏梨身上,她怎么受得住?
“无妨,只要没死,总是要熬下去的。”
苏梨淡淡地说,捧起另一只脚,比刚刚更爽利的掐了水泡上药。
上完药,苏梨又出了一层薄汗,身体比刚刚更失力,像滩泥似的倒在床上不想动弹,脑子却因为脚上的疼痛诡异的清醒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问:“尊夫人……生了吗?”
她刚回京在揽月阁救下那个女子那时就显了怀,过了这么久,孩子怎么也该生了。
没料到苏梨会突然问这个,赵启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生了,母子平安,是个女儿。”
他的声音有些哑,不知是不是因为苏梨想到一些旧事,语气也并不如何开心。
“是吗,那……恭喜了。”苏梨轻声呢喃,尾音透出不易察觉的叹息。
核儿已经不在了,苏梨没有资格要求赵启一辈子记得核儿,甚至为了核儿终生不娶。
理智是这样说的,可心里还是沉闷难受。
竭力克制许久苏梨还是没克制住,把当年的事问得更细:“那个时候,核儿有几个月的身子了?”
“七个月,还有两个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她害喜害得厉害,吃不下什么东西,瘦了很多,肚子却离奇的大,像是快被肚子里的孩子吸干了精血一般。”
赵启说得多了些,苏梨掀眸看他,只见他目光灼然,五年前那些旧事似乎还在眼前。
他这般……却也并不像是无情无义之人。
“你……后来找到核儿的尸骸了吗?”
核儿被沉了塘,若无人阻拦,他也许还能……
“没有。”赵启打断苏梨的猜想,他偏头看着苏梨,眸底一片幽黑,像深不见底的泉水,彻骨冰寒:“我被尚书府的人丢进了京兆尹大牢,在里面被关了半年。”
“那你是如何脱身又当上军情处副蔚的?”
苏梨追问,赵启又没了声音,他坐在窗棱上偏头看着远方,侧脸一片冷硬。
谁也不知道他在京兆尹大牢那半年经历了什么,他也并不愿意告知旁人那半年发生的事。
知道得不到回应,苏梨有些失望,又不甘心的换了个问题:“赵大人,你恨苏家的人吗?”
赵启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那件事终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那天将她捆了沉塘那些下人没多久便被寻了由头赶出尚书府,后来我找到了他们,他们都下去陪她了……”
赵启的声音平静,有种娓娓道来的悠然,话里却充斥着血腥。
当初有一个算一个,害死核儿的人,他都揪出来杀了!
除了赵氏、苏挽月、思竹,这三个人的身份地位比旁人要高一些,自然不是他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掉的。
“那你为何……”苏梨还要再问,被赵启沉声打断:“时辰不早了。”
他不想再和苏梨说下去了。
苏梨咽下没能问出口的话,闭上眼睛酝酿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