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在少年抬眼回望的瞬间露出一个浅淡却温和的笑容。
【就像之前说得那样——】
女子掩藏的口罩之后的嘴唇开合,略低的嗓音显露出一种别样的磁性。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烦恼或是困惑都随时欢迎,我会很愿意倾听,并且相应地给出一点小小的建议。如果那是你希望的话。】
十足诱人的话语。
但对于置身囹圄的少年而言,毋宁说是一个甜蜜的陷阱。
只要轻轻向前一步,彻底地放弃抵抗,就可以顺应重力的拉扯,坠入那裹挟着奇妙香气的温暖怀抱。
可是,谁又能保证下一秒不会突然扑空,然后向着万劫不复的下方坠落呢?
喻轻舟甚至已经不那么在乎死亡了,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其他什么人的,但他依旧对此有种平顺的妄想。
假设能够舍弃对这个世界任何的留恋,爱也好,恨也好……把一切抛诸脑后,就那么不顾一切地沉入死亡冰冷的怀抱中未必不是一种圆满。
如果活着本身已经无法令人期待,不如就让其变成通向那个安详结局的中间过程,这个过程可长可短,甚至——在喻轻舟看来,就算直接省略也没什么大不了。
曾经,他有过一次那样的机会。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气息奄奄地倒在灌木与碎石间,鼻腔、咽喉与肺腑间全部被浓稠的血腥味灌满。
他感到了剧烈的痛楚,感到死亡将近。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散架了,至少也应该断了十好几根或者好几十根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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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上下要么麻木,要么火烧火燎地痛着……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母亲死了,父亲死在了母亲的前头,除此之外的其他村里人,他是希望那些人全部死掉的——尽管已经看到最讨厌的人葬身火海,但是还不够。
所以在跳下来的时候,在短暂坠落的过程中,满怀恶意地许下了那样的愿望。
可是真正掉下来之后,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那些人的死活了。
也许,他从来就不在乎那些人是生是死,只是因为深爱的母亲痛恨着那些人,所以才恨屋及乌也说不定……
也许他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念头,不过是因为着地的时候摔坏了脑子也说不定……
唯一肯定的是,他那时又累又困。
被血糊住的的眼皮沉得厉害,而且他完全感觉不到另一只眼睛的存在,也许是在摔落的过程中掉出来了?
他不知道,完全不想思考。
只想要……想要睡觉。
——很奇怪,明明都这么痛了,怎么还能睡得着?
他甚至还隐约感到了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后来喻轻舟在书里得知,那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运作的后果。
极端的痛楚往往可以带来极致的舒适,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甘于在情事中充当受虐的一方,并且乐此不疲的其中一个原因。
但那时,作为从小生长在偏僻村落的寻常孩童的枇杷不会知道,只以为这是死亡的正常流程。
那一刻,男孩儿甚至因此而心怀感激,原来人在濒死之际的痛苦会得到消解……这么一来,他的母亲至少不会死得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