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并未回答。
倒是凌治瞧见她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忍笑问了句:“秀儿,眼睛怎么了?”
凌秀忙不迭敛容,顺嘴编了个理由,道:“似乎眼睛里进东西了。”
凌治还未吱声,凌宸便转头假意替她撑开眼皮轻轻吹了吹。
凌治不傻,一眼便瞧出来兄妹俩是合起伙儿来做戏扯谎。
他放下箸,微微一叹,道:“为父今日上朝,被陛下委以重任,钦点为钦差大臣。不日便将离京,前往江南泽城,核查验收去年刚刚修缮完成的江渠水利工程。”
“父亲又要离京?”
凌秀闻言吃惊得差点打翻面前的汤碗。
“陛下好端端的,怎会如此仓促地决定遣派父亲去江南?不是才将父亲提升不久么?”
她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何偏要在此时闹这一出?
难道又有谁在背后编排父亲,在皇帝面前告了御状?
可若真是那样,又为何此次与以往不同,还特意御封父亲为钦差大臣?
凌秀百思不得其解之余,暂且抛开杂思,问起最为关心的问题:“那陛下要父亲何时动身?此次一去,要去多久?”
凌治脸色甚是无奈,只道:“陛下命为父这几日,先好生勘核、查阅年前江南知府递呈的工程文书。七日之后,便要动身。这一去,少说也须一年半载后,才能回京。”
他轻瞥她一眼,又道:“君有命,不得违。为父心中早有准备,倒也不甚意外。只是你那婚事……”
这正是凌秀最为忧虑的问题。
她心里只怕是皇帝或殿下那边,对赐婚一事生了悔意,却又碍于颜面,不能光明正大地收回成命。
于是,便想出这种损招,以拖延婚事进行,达到阻止她与殿下成亲的目的……
凌宸见妹妹面露忧色,忙道:“妹妹莫慌,你与殿下的婚事,陛下已交由屈夫人代为操办。况且,还有为兄在此呢!”
凌秀心下稍安,游离的目光总算定了下来,停在父亲明明看上去仍然清俊,却充满沧桑感的脸上。
她忆起父亲昨夜刚刚说过的话,想到他每每遭遇不顺,不免为他而心觉些许悲凉。
“父亲……”
她好不容易对这父亲有了些许真实感与亲近感,想不到马上又要与他分离。
如无意外,待他回来时,她早已出嫁。从此父女之间,只怕再无多少共处之机……
凌治嘴角微微勾着,目光轻柔地端详着面前一双儿女,眼中泛着隐隐的波光。
“为父在外奔波惯了,早已习惯,秀儿无须担忧为父。”
他觑向凌宸,脸色始终有些不太自在,嘴唇噏了噏,缓缓道:“京中有宸儿护着你,凡事他会为你作主,为父亦不担心。”
“这些年,为父虽不在府上,你们兄妹俩过得也挺好……”
凌治说到此处顿了顿,低头沉默片刻,他蓦地起身道:“为父饱了,尚有许多文书要看,你俩慢慢用吧……”
语罢他不待二人回话,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的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敢于直面命运多舛的英勇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