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光并不意外:“三诏依附南朝,奉南朝为宗主国,孤此番奉皇命,往来西南,彰的是南朝国威,上有尊卑法度,下有礼仪之大,任何鬼祟窥探者,皆视为挑衅不敬,就地格杀。”
西南不在南朝治下,护国长公主的威仪,到了西南也要大打折扣,三诏表面上对南朝做小伏低,这也是利益使然,并非真心敬畏。
现如今戚家军积弱,南越国大举进犯,云中国野心勃勃,挑衅南朝,在这些西南部夷眼来,南朝内忧外患,正是衰落的象征,便越发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倘若她只是朝廷委派,出使云中国的官员,异国他乡,自然要顾全大局,需谨慎行事。
堂堂护国长公主亲临西南,需要顾全大局的就是别人。
……
内室里静悄悄的,姜扶光执笔在手,正伏案书写,雪萤蚕交领曲裾裙子,衬得她风姿天成,仪态万方,天光漫进窗纱,衣上光晕流转,潋滟生晖,宛如九天神女,降临人间。
折子写完,姜扶光放下笔,抬眸看向窗外,院中山茶树绿叶虬枝,朵朵山茶,宛如牡丹,花姿绰约,雅致妩媚。
姜扶光唤来亲卫,将折子交到他手上:“快马加鞭,送进京里。”
折子里禀明,这一路的见闻,以及血风寨被神秘人收买劫道一事,事事桩桩事细无遗。
香案上,凤首香炉吞云吐雾。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姜扶光继续翻看,三诏及云中国各大势力的具体资料,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算了算日子,姬如玄散功的日子快要到了,她有些放心不下。
越想越担心,姜扶光唤来了璎珞,问了姬如玄的去向,连忙赶去了旁边的偏院。
屋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重药味,她掀帘走进内室,姬如玄躺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眼底和嘴唇乌青一片,表情显得很痛苦。
他每次散功之后,身体会变得虚弱,时冷时热,所以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屋里还烧了炭笼,暖烘烘的,大约是热了,额头上不停地冒出细密的汗珠,头发都汗湿了。
他果然提前散功了。
姜扶光心中一阵酸涩,从前在长公府里,她总要算着散功的日子,提前十天,准备各种药酒补品,将他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等到散功的时候,也会少受点罪。
而这一路,姬如玄不仅要护她周全,还要照顾她的身体,已经很累了,到了大理城后,连气也没喘上一口,就散功。
无非是觉得,她的处境很危险,接下来,怕也没有多少安生日子,趁各方势力还在试探阶段,不敢轻举妄动之际,先行散功,把实力恢复到巅峰状态,才能更好的护她周全。
严青熬药回来,见长公主过来了,吓了一跳:“您、您怎么来了?”
主子每次散功攻毒,都要避着长公主,不让长公主知道,好在最近主子功法精进,攻毒的时间比以前越来越短,也不似之前那样凶险,照这样下去,袪毒指日可待。
“我来吧,”姜扶光没有回答,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你先退下,把炭笼拎到外间。”
严青松了一口气,连忙退出房间,关好房门。
姜扶光悄声上前,将药碗放到矮几上,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热,就把他身上的薄毯拿掉,转身去窗边,开了两扇窗通风散气。
铜盆里的水还是温的,姜扶光就绞了帕子,沿着他的额头、鼻梁、面颊、脖颈,轻轻地向下擦拭。
温热的帕子,带走了汗热的粘腻,沉睡中的男人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迷离的目光,没有焦聚,跌进姜扶光潋滟如水般的眸子里,仿佛溺毙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