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专心垂钓,恍如未闻。
李南郊连说三遍,老者纹丝不动。
李南郊怒气渐生,喝道:“我乃是梅山峒第一峒仙人峒峒主李南郊,我身后乃是梅山峒总峒主苏甘与众位分峒主,我们赶着上山办事,你这老头何故装聋作哑、阻断道路?若是误了大事,你须担待不起!”说完便要上前将老者搬开。
“且慢。”苏甘心知有异,叫住李南郊,自己走上前来。细看这老者,年约六十,面容清瘦,皮肤黝黑,便是普通三苗族老者的模样。他心内自思,此前在梅山峒中从未见过此人,不过梅山峒内三苗族人约有十万之众,他也不能个个都认识。
苏甘上前拱手道:“这位老丈,我们上山实有要事,不得已打扰你的雅兴,就请稍微挪一挪地方,容我们过去,回头我亲自带五斤鲜鱼向你赔罪。”
那老者听完,终于缓缓转过头看了苏甘一眼,又转头过去盯着水面,道:“你等要上此山,可知此山何名?”
苏甘道:“此山名叫武陵山。”
老者又缓缓问道:“何谓武陵?”
苏甘一愣,此山自古以来便叫做武陵山,至于为何叫这名字,他还真不知道。他略一沉吟,拱手道:“敢请老丈赐教。”
老者缓缓道:“武陵者,武主之陵也!天下武主是谁?”
苏甘赶紧拱手,傲然道:“那自然是我族的先祖,蚩尤大人!除他之外,天下何人敢称武主?”
老者转头看看他,道:“既知是我族先祖陵寝,何故前来打扰?”
苏甘现在知道眼前的老者绝不简单,不敢怠慢,拱手道:“实不相瞒,当年先祖蚩尤大人屈败于黄帝,为保全我族血脉自裁于阵前,但他自裁之前曾留有遗愿,希望我族人寻找机会将他复活,完成当年心中夙愿。如今几千年过去,我族终于等到了圣女降世,又重铸出四象之剑,万事俱备,这便要上到山顶恭请蚩尤大人复活。”
老者微微摇头,道:“天命难违,人死岂能复生?你方才所言,恐怕并非先祖蚩尤大人本人的遗愿,而是后世族人为了复活他,故意编造的谎言。”
苏甘大怒,道:“先祖蚩尤大人遗愿,谁敢编造?你竟敢说出此等言语,莫非你不是我三苗族人?”
老者缓缓道:“我不但是三苗族人,还是先祖蚩尤大人的后裔。”
苏甘心中疑惑,拱手道:“敢问老丈姓名?先祖蚩尤大人的后裔,凡在梅山峒中者我全都识得,却从未见过老丈。”
老者闭口不言,紧盯溪水,突然一提杆,钓上来一尾半尺长鲤鱼。他将鱼取下,放入鱼篓之中,这才缓缓道:“你既是梅山峒总峒主,好歹也听说过善卷之名罢?”
苏甘听闻此言,大吃一惊。善卷乃是上古高士,曾任帝尧和帝舜的老师,帝尧和帝舜几次要将帝位禅让于他,均被他拒绝,后人尊他为“德祖”。他知道善卷乃是不折不扣的蚩尤后裔。后世传说,善卷隐居山野,逍遥于天地之间,后成为仙人,位列仙班。
苏甘赶紧躬身行礼,道:“方才在下鲁莽,望先师恕罪。只不知先师是善卷先师本人,还是善卷先师后人?”
老者不置可否,只盯着水面,缓缓道:“据我所知,先祖蚩尤大人可没有留下叫后世族人复活他的遗愿。”
他说的话,苏甘不敢反驳,但几千年来蚩尤族人传下的遗愿眼见便要成功,又岂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苏甘想了想,再躬身行礼道:“启禀先师,即算先祖蚩尤大人并未留下复活他的遗愿,可复活先祖蚩尤大人也是我三苗族合族之心愿;况且如今朝廷在梅山峒四周多建兵砦、逼迫日甚,不出三五年便会攻入梅山峒,到那时我三苗族便是灭顶之灾。因此复活先祖蚩尤、带领我族复兴,实乃是迫在眉睫、不得不为之事,望先师明察。”
老者顿了一顿,缓缓道:“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乃是天时。顺天时者生,这个道理相信你能明白。”
苏甘躬身道:“当年先祖蚩尤大人九胜黄帝,并未杀之;最后一战失败,便即被黄帝所迫,自裁于阵前,岂能称为天时?华夏族窃天下久矣!如今我三苗族复活先祖夺回天下,合于情理,先师何故定要阻挠。”
老者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没有明白。也罢,你只须做到一件事,我便让你等上山。”
苏甘大喜,赶紧躬身行礼道:“先师但有吩咐,在下定当竭力照办。”
老者看着溪水,缓缓道:“你看这小溪潺潺,自山顶蜿蜒流下。你只需让这溪水倒流,我便让你等过去。”
苏甘一听这事,瞬间愣住。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令到溪水倒流,这是决然无法办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