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倒霉,情绪充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乐天,总是让我想起养父。如果我的养父有个虫崽,也许会像西奥多。
所以,我总是对他多有几分另眼相待。我把他喊回神。西奥多看到我,哭得更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因为麻醉没退,讲话不仅大舌头,还流口水。
他说,他感受不到四肢,感受不到脖子以下任何,好像只有一颗头还活着。
他说,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克莱门医生,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瘫痪,我还想上阵杀异兽。
我对他说:“你再哭,我就让你真的瘫痪。”西奥多呆滞地望向我,半点没听懂。
我说:“你没有瘫痪
,我及时将你受感染的麟翅摘除,你以后都不能飞了,也不能在阁下面前露出漂亮的翅膀。但是,你还能站起来,还能开战甲,还能继续去和星海约会,跨越黑洞之门,当威风凛凛的好士兵。&34;
西奥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嚎啕哭声。我听得想死掉,好难听。西奥多开始说胡话。他不停地说谢谢,麻醉让他变成智障。
他说,克莱门医生,你可以挖走我所有内脏做马林杯,做任何事情,谢谢你,谢谢你,从没有虫对我那么好,那么照顾。
麻醉缓慢代谢,西奥多开始说更多的长句:我在昏迷前就知道,我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说,异兽的甲刺撕裂我的后背,我不是马上昏迷的,我能感受到那些菌液深入我的身体,破坏我的修复力。
他说,我当时就朝杰克大喊,别救我了,我没救了。我害怕我醒来,将残酷地在瘫痪中苟延残
喘,直至完全丧失尊严和作为军雌的骄傲。
西奥多舌头打结,把我的名字叫反了。
他说,谢谢你,米门医生,总是给我那么多奇迹,米门医生,你好像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神奇存在,谢谢你,谢谢你。
我安静听完,对他说:“西奥多,今天是圣诞节。这是一个注定会发生奇迹的日子。相信自己,你值得这个奇迹。圣诞快乐,西奥多。&34;
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吓得坐回软椅里。
我扭头看去,营帐一角的医疗用具摆放架倒地,乱糟糟地堆在一起,纱布卷滚的到处都是。凌乱狼藉之后,站着一位高等种雌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又静静看了多久。但,他的出现的确把我震慑住了。
可是,我看清他脸的那一刻,我竟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
银发蓝瞳的约书亚·华沙还是初见的样子,一身笔挺崭新的少将军装,和这个乱糟窘迫的临时营帐半点不搭调。
一头银发精心吹卷过,胸前佩戴一支还带着水珠的蓝玫瑰,全副武装的闪亮,他连礼仪白手套戴上了。
可是,约书亚·华沙的表情和一身华贵骄傲割裂。我非常反感他,但,在这一刻,我竟然能理解他的表情。
我养父不是正常死亡,他是死在领救济餐时,被几个地痞抢劫捅死的,他老了,伤病很多,他已经不再像我幼
年那么庞大了。
他的身体变得瘦小,躺在血泊里,蜷缩着,那天大雨一直在下,把血冲散,生命像条小河,流向远方,一去不复返。
当时的我,当晚没回营地,找到这群虫渣后,打空身上带的三把□□弹夹,我没把他们打死,我让他们痛苦的活着,然后,用两把手术刀和一把军刀,活剥了他们。
当年,我满身血回到临时营地,是带我学习解剖的老师最先发现我。
他快被吓死了,他冲上来,担心我也被虫渣捅伤。我告诉他,我没有受伤,这些不是我的血。我的老师并没有放心,他说:
米兰,你有事,你又冰又冷,像一具会动的尸体。米兰,发生了什么?
我不明白,约书亚·华沙为什么会在我身上投入如此浓烈的情感。
我能看出,约书亚·华沙已经试过冷静了。
他的唇有两个洞穿伤,那是犬齿咬的,礼仪白手套掌心湿红,他的手指死攥一块儿。他的瞳仁变成兽瞳,眼球爆出血丝,触须起立,年轻漂亮的脸因愤怒变得有些丑陋。我警惕起来,但,身体没动。
我知道,在这个营帐里,只要这个高等种想,除了他自己,不会有虫活着。在我的注视里,他僵定在原地,不动不退,保持我完全看不懂的可笑坚持。他突然开始说话。
第一遍的时候,我没有听清楚。
因为,他的牙齿一直在打颤,好像待在很冷的地方,西奥多刚苏醒的时候,表达都比他正常。“明明、明明…奇迹。”
&34;你明明是先说给我的,那是我的生日礼物,你怎么能说给别的雌虫听。&3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