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对方这副样子,他还会想想,是不是确实是自己哪里没做到位,哪里话说错了惹人心烦了,是不是真的需要改进?人一句话都不说,又这么委屈,总不是对方做错了什么吧?
然而现在,他一看到邹黎这个模样就会生理性地烦躁,反感,怒火冲天。
怎么着?不说话的都是没错的,多说多错?
行。
那他就当这个恶人好了。做事做绝,早点一拍两散!
他一把抢过邹黎捡起来的相框,抽出里面的照片,看了一眼,接着毫无留恋抬手就撕成两半。
邹黎一下就喘不上气了,脸色由白转红:“你!”
王曾亮跟中了邪一样,话越说越难听越来越冰冷,这几天下来胸口的压抑郁气化作一句句尖刻的语言争先恐后地从喉咙中奔腾而出:“我怎么?我看要不今晚就约个咨询吧,你恨我,我也受够你了,我们赶紧分开,对你好也对我好。”他把照片被撕成一片又一片,“分都分了这种照片还是不要看了,以前不想看,现在也别看,看多了会有错觉。”
“王曾亮,你凭什么……”
“你只是生病了睡不着觉所以需要我,你并不爱我,这种东西看多了你会以为你爱上我了,不是什么好事,明白吗?”
邹黎抓着胸口的衣领,呼吸困难:“你,凭,什,么。”
王曾亮笑了声:“我凭什么。”他静静看着发作病情几乎蹲在地上的邹黎,却一点也不想去扶他,“凭这张照片是我拍的,凭这个相框是我买的,凭我们已经分手了……邹黎,别告诉我,你现在又突发奇想要爱上我了?”
“我没有,没……”邹黎立马反驳,但却怎么也没办法吐出后面那个字。
他越是想说出来,越是说不出来。
越是说不出来,他越是无法忽略胸口心脏部位那一阵阵扩开的奇怪的疼痛感和浑身泛起的莫名冰凉。
“最好是没有。”
看着王曾亮把撕碎的照片丢进垃圾桶里,眼见着碎片纷纷落落,身体内的疼痛和寒冷逐渐地叠加累积,随着一片片的落下迅速攀升至顶峰。
而到了顶峰的那一瞬间,奇怪的事发生了:浑身的不适感像消失了,连着满心的恨意和愤怒也顷刻间无踪无影。
呼吸渐渐平息,身体也逐渐松弛。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有那些很容易让人误解的神情了。
灵魂像飘出了身体,他感到自己像一个纯粹旁观者,站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他看到自己慢慢站起来,听见自己平静地说道:“你说得对,我只是睡不着觉而已。”
……
这天晚上,咨询中心迎来了一对特殊的来访者。他们约的是咨询中心的顶梁柱,也是这座城市鼎鼎有名的家庭系统疗法天花板,温达非。
温达非今年五十七岁,个案时长在两万小时以上,曾是精神病院住院主任的他在五十岁提前退任后转入咨询行业,前后从业二十多年,擅长多种咨询风格,以温和接纳充满了人性关怀的咨询风格见长,即便收费昂贵也依旧挡不住络绎不绝的来访者。
若不是刚巧这段时间收尾了两个案例,刚好轮到空期,恐怕也轮不上这二人。
温达非人如其名,温和得像一张暖洋洋的羽绒被,进门后面带笑意地和他们亲切地打了招呼,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温水。
不露声色地观察和几句随意的攀谈确认两人身份信息后,便直问来意。
“二位来到这里,是想聊聊什么呢?”
其中一位黑衣男士言简意赅:“我们打算分开,但是他离开我没办法睡觉,吃药效果也不大,想解决这个问题。”
听到如此直白清晰的的描述,温达非愣了愣,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沙发上的另一位身形稍显单薄的白衬衣男士。
白衬衣男士像没听到话,被提醒了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温达非不得不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邹先生有什么想聊的主题吗?”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良久,一个已经哑到几乎发不出声只能虚着的嗓音比口型:“抱歉,我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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