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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伤与酒(第2页)

感觉还真是惨啊!

他手中的杯盏里不停地添着酒,可是怎么一杯一杯地下肚也不醉人呢?周宁彧更是苦闷。睨了一眼白瓷杯,掷于覆在桌子的锦布之上,他拿起酒坛子,大口大口地喝着。喝得很猛很急的人将酒水大半洒落衣襟,酒渍晕在藏青色的衣袍上,仿佛浸了水。然而酒不能消愁,就连深夜里的水凉如此,也不能让他觉得舒坦。

低声一叹。

忽而警戒地抬头,有人侵近自己的厢房,他眼中起了杀戮的意味,奈何只见:

裴苼操着手,神色凉凉的,不过略瞅瞅周宁彧不羁地喝酒方式,倚在门口邪笑着:“倘若真要喝闷酒,就该上花楼,何苦来哉,糟蹋人雅座呢!”

周宁彧眸中戾气虽褪,倒添了许多冷漠。一撒手,一个酒坛子从桌上砸了下去,声音甚是响亮。他懒懒地抬头瞧了又瞧面前的裴苼,竭力淡淡地开口:“约定的时间还早,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有人借酒消愁,才不远千里来开解你的。”裴苼摸摸下巴,坐了下来,提起一旁的酒坛,给自己斟了一杯,微笑着饮酒:“听说,小娘子很个性,我瞧着传言不差,竟能把你弄成这副浪荡样。”不怕死的人,眯着眼上赶着凑近去看周宁彧的脸,啧啧有声:“果然是求而不得的颓废样!”

周宁彧好容易打发了靳风云,有些头疼遇见更难缠的老狐狸裴苼,是以右手点着鼻梁,左手去拉酒坛子,半途被截下。他瞅着自己的手按在裴苼手下,“既然是来看热闹的,又拦着作什么?”

裴苼笑得谦和有礼,收了手,自斟自饮煞是一本正经:“全部的人都有不可触碰的一处,你有你的,她有她的。所以靠不进很寻常。”

周宁彧端详着姿态飞扬的裴苼,一点落寞也没流露,可是却直切自己的伤口,他总是摸不着阿楚,最好的模样也只有若即若离罢了。他不敢呼出胸口的那一口气,生怕“不可能”三个字替代充盈心中。

裴苼十分坦然地接受注视,跟着周宁彧的速度,一杯跟着一杯,却半分也无颓唐之色,让人不由觉得他所说的话不过是戏言而已,可他一副了然的语气又使得周宁彧觉得他身上一定有比他更苦痛的情史:“既然没想到放弃,又何必买醉虚度时光呢。”

周宁彧放下酒杯,也不能说真的苦闷一扫而空——毕竟别人的疤痕也不过让你好过些,却并不会就感觉不痛不痒了。只是他一向自持,有人劝慰,他不喜大吐苦水,也不会纵意萧条。

当然,他有些探究的目光绕着裴苼,的确也是因为不能免俗,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青年才俊曾经会遇见如何让人心旌神摇的姑娘有一段心酸的苦恋。

气定神闲的裴苼不动声色,没理会周宁彧的好奇心,也不打算将往事挂在嘴边,倒是一杯杯酒水饮得许多,清凉的眼神倒没藏一分一毫的伤心。

周宁彧感佩他潜藏的深情,以及装作举重若轻的自然。

周宁彧最后喝了一杯,没同裴苼道别,也没问情深是否有悔,就像天南地北的伤心陌生人聚在一堂,过后各自分手。这样正好,他们身上不只背负儿女情长,有些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裴苼眼神仿佛结了冰,看着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心中也是凉凉的,他没有的选择,唯有毅然决然地离她远远的。

周宁彧出现在荒郊野外时,自嘲是多想陪怪力乱神吗?竟然还是心绪不宁地回了竹林。他撩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又骑着马冒雨回府。也许酒气散得太快,他连微醺也不曾有。

回到府中的时候,正是三更半夜。子由出了房门瞧了是他,又睡去了。周宁彧有些不堪,尤其定住脚步盯着阿楚的卧房,举高的手放下。他猜这般形容定比酒楼里买醉的模样更加不济。原来,他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从前一派风流,不过是没人刻在他的心上。

那么,现下他把阿楚搁在心尖了?

周宁彧觉得茫然,觉得没有真实感。这又是为什么?

于是不明所以的他放轻了脚步,慢慢在滂沱大雨中踱回屋子。

尚楚之抱膝坐在床上,被子很暖,她却觉得格外的冷,雨滴敲在窗上,炸起一声一声滴滴嗒嗒的清冷,有些严冬的意味。院里的脚步声很轻,可是夜、更静。她听得分明,一定是周宁彧来了又走。

她觉得这样很好,复归往日的井水不犯河水。她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迟早都要分开。早一点形同陌路,她就少一些负疚感。没有会喜欢心思复杂的人,所以她才特别羡慕嫡姐的干净,阿月的纯粹天真,不是吗?尚楚之一直以来都很明白,自己的心是很浑浊的,是很冷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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