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戒一旦开始,便不能反悔,即便有人中途承受不住,施刑者也还是会打完一百零八鞭,以作为对子女意志不坚,贸然选择断绝关系的惩罚。
“你……去大理寺承了孝戒?”苏梨问,手绕过楚怀安的臂膀,在他背上的疤痕上轻轻游走,眼眶发热:“你为什么要跟娘断绝母子关系?”
楚怀安抓住苏梨的手握在掌心,清浅的吻印在她的眉心,低声道:“她那时糊涂了,竟然以死相逼,想让我娶别的女人。”
他口中的‘别的女人’应是林月霜无疑,苏梨想说点什么,又听他继续道:“阿梨,我别无他法。”
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眼眶发热,鼻尖发酸,苏梨整颗心都被揪得疼起来。
他说别无他法,因为楚刘氏是他的生母,他没办法打骂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而苏梨在他心尖,他没办法不喜欢她不想着她,没办法舍了她忘了那些诺言娶别的女子,所以最后他只能走这一条路。
“你后悔了吗?”
苏梨想问他是不是后悔去做了那件事,楚怀安却以为她问的是他在被打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没有。”他说,语气很平静:“刚打了十鞭,娘就被人扶着赶来了,她威逼利诱,甚至哀求让官差不要再打了,但孝戒是不会中止的,她亲眼看着后面的刑罚结束。”
苏梨听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犯疼,赵寒灼管着大理寺,戒律十分严明,那一百零八鞭,定是鞭鞭入肉,便是楚怀安,打完以后,整个背怕也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
苏梨光是想想就心惊肉跳,楚刘氏亲眼瞧着该是怎样的痛心不忍?
“你这是在剜娘的心啊。”
苏梨忍不住感叹,楚怀安幽幽的看着她,半晌低声道:“她逼着我娶旁人,也是在剜我的心!”
“……”
苏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在那一瞬间,她整颗心都是柔软的像泡在蜜罐里的,连同她整个人都完完全全被甜蜜的气息包裹。
她忘了自己的腰酸,忘了女儿家的矜持,她抚过那些鞭伤,给予楚怀安最热烈的回应,用行动告诉他,她很开心,也和他一样深爱。
就在苏梨和楚怀安彼此交心,身体交融,灵魂勾缠的时候,京兆尹府后院某个房间却是一片低气压。
已经是后半夜,林月霜房间的烛火还是燃着,她坐在床上,屋里被砸得一片狼藉,仍是余怒未消。
凭什么?那个叫苏梨的女人凭什么这么得意?她到底有哪点好??
林月霜不满,乔青丝顶着奶娘的皮囊站在门口一言不发,林月霜看得气堵,随手抓起一个瓷瓶砸到乔青丝头上。
“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废物!”
她骂,看见乔青丝的额头被砸出一个血洞,心里陡然升起一抹扭曲的快感。
她并没有意识到房间里有一股非常浅淡的异香,也没注意到外面房檐上挂了一串风铃,有夜风拂过,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叮铃当啷,非常好听,叫人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下来。
“小姐想杀淮阳王,还想嫁给逍遥侯,这是两件非常难的事,奴婢做不到也是正常的。”
乔青丝轻声说,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像是从遥远的虚空传来,林月霜感觉自己的脑子慢慢变得像一团浆糊,无法思考,视线也变得模糊一片。
“我不要嫁给他!杀了他!”
林月霜说,视线里突然变得一片嫣红,身体也在不停地摇晃,像是坐船。
怎么回事?
她惊诧,低头看见自己手里拿着一个苹果。
她在嫁人!
她反应过来,想要尖叫想要反抗,却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像是一个旁观者,被束缚在了这个诡异的时空里。
没过多久,花轿停下,有人扶着她出去,然后是拜天地。
周围有很多人贺喜,林月霜却只觉得后背发凉,因为她听见了淮阳王的名号,这是她前世和淮阳王的婚礼!
不!她已经重生了,这些事都不该发生的!
林月霜在心里呐喊,人被送入了洞房,画面一转,是奶娘帮她摘下盖头,说明日要赶路,淮阳王体恤她,让她早些休息。
她张狂冷笑,体恤?哪有新郎体恤到连盖头都不替新娘子揭的?这事传出去,全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