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光微讶,忙道:“前朝虞氏,亡于世家,根源却直指后宫外戚,柳大夫以史为鉴,且引以为戒,非迂腐之过,而是谨慎之故,且柳大夫身为御史大夫,谏言陛下是职责所在,本份所致,并无不妥。”
柳大夫道理还是讲得通的,因此算不得迂腐,只是有些顽固守旧。
他本也是直臣,顽固守旧于他非错。
柳大夫愣了一下,他从前总也看不惯,长公主一介女流,却干涉朝政,抓到机会总要弹劾一二,没想到长公主竟半分也不计较。
他老脸一板:“如长公主所言,老夫并不认为自己从前有错,是因长公主心怀天下,是为老夫狭隘,小看了长公主而羞愧,往后长公主如有不妥,老夫仍旧会弹劾。”
姜扶光面色平静:“理该如此。”
又有不少朝臣过来同姜扶光说话,姜扶光含笑应对。
承安侯远远看着这一幕,颇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姜扶光临朝听政时日不久,除了戚党一系的武将,文臣支持者甚少,此番平灾回京,在民间有了贤德名声,使朝中不少寒门与清流向她靠拢。
姜景璋面色阴沉,压低了声量:“这个贱人,还真是命大。”
承安侯蹙眉,却没多说什么。
“外祖父,是您说,我是陛下唯一的嫡皇子,立嫡不立长这是礼法,礼不可废,法不可逾,在朝中支持者甚多。”
“也是您说,废嫡立庶乃礼法所不容,汉高祖要废嫡立庶,君臣之间拉据多年仍未成功,最后登上皇位的,仍是嫡出的刘盈。”
“是您让我不要参与党派争斗,更不要趟承安侯府同太尉府之间的这趟浑水,只要做一个谦逊守礼的三皇子,让姜扶光拿不到把柄,陛下就没有废嫡立庶的机会,中立派仍会掣肘姜扶光,防止姜扶光乱政、专权,皇位迟早是我的。”
“可是,现在的结果是,母后被夺了凤印,在中宫反省,承安侯府被降爵,而我被封了一个名声不显的安王,岳家叶尚书倒台,我娶了一个毫无价值的王妃,向来没有存在感的姜景璜,娶了岭南望族孟氏之女,获得了太尉府的支持。”
姜景璜七月大婚,这是原本就预计好的,但因当时新安县灾情严峻,婚事并没有大肆操办。
可陛下却封了他雍王。
雍,和也。
字通庸,有中庸之意。
封号本也没什么,可姜景璋想到,父皇赐他一个“安”字,与姜景璜这个“雍”字,几乎没什么差别,他堂堂嫡皇子,竟与一个庶出相提并论,心里哪能舒服?
又思及姜扶光被封了护国长公主,“护国”封号等同亲王,然一个“长”字,地位竟还在亲王之上。
父皇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真想废嫡立庶,让胆小懦弱的姜景璜继位,再令姜扶光成为名符其实的摄政长公主。
一个傀儡皇帝,只要平庸听话就行。
陛下赐姜景璜一个【雍】字,岂不更适合?
陛下之前赐他一个【安】字,是明摆了告诉他,让他安份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