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忽悠完老头,一撇头便见主桌上百安大长公主举杯敬酒,“足利将军,你务必要牢牢握住倭朝权柄呢——二十年约定期满后,还望依旧是你赴魏续签。”
百安大长公主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微笑,有种什么欲望都被满足的餍足感,“到时,咱们就不在福建了,你们倭国、高句丽、爪洼、琉球——都到京师朝拜来!”
这是显金头一次听到百安大长公主说大话。
不,不能叫大话。
叫展望。
显金目光灼灼地看去,百安大长公主坐在团桌正中央,烛光若有若无如丝绸般华丽的光晕罩在百安大长公主明艳雍容的脸上,像藏在一幅巨大华贵的黄金面纱之后。
好崇拜她啊。
显金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运,这个时代若非大长公主当权,她不可能机会坐在这群绯红袍子的“大”男人之间。
她只会成为“小姑娘”“小贺”,但凡运道不好一些,也有可能成为“小妾”。
先行者投石叩路俱向往矣,后来者登高望远得享大好时光。
翌日清晨,洽商团启程,自建安海道行至闽江河口,再入闽江水道,即至内陆。
临停应天府港口前,百安大长公主特召她上船问话。
“十刀水波纹纸,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先需特制竹帘,纸浆可以延用混用,只是在捞纸的技艺上,要采用三层夹宣的方式进行,确实明暗纹路藏在纸中,甚至可以采用刻丝的手法将编号一并夹入三层宣之内——这些就是显金与李三顺赖在乔徽处讨论的结果。
显金斟酌用语,“长则三五月,短则一二月,要看师傅的配合手法。”
百安大长公主笑起来,偏头与乔徽说,“这丫头,出来一趟,倒学了不少政客习性。”
话绝不说死,更别提约定时间。
显金一张脸从下巴开始红到天灵盖,“师傅们都配合到位,三个月问题不大。”
百安大长公主颔首,“你之后预备怎么办呢?”
显金挠挠头,“原是预备在宣城府开一间举世闻名、只做最好宣纸的作坊,后来您叫宣纸做了倭国的诏令御纸——托您的福,将宣纸的地位抬得如此高,小女便有了些许胆敢出来闯一闯的念头。”
百安大长公主继续点头,“不错,有些胆量了。”
显金很高兴,“宣纸再好,走不出宣城,走不出南直隶,便只能是昙花一现、偏安一隅。如今宣纸已站在出世以来这么一两百年的巅峰之期了,我若努努力、挣把命,宣纸或许也能传承史书也说不定。”
“回宣城安顿妥帖后,就来京城吧。”
百安大长公主手随意搭在边桌上,算是家常会议,并未施粉黛红妆,眼角处终于看到了细微的痕迹,“本宫十六岁长守玉门关,至十余年前白堕之乱短暂地回过京师,再到如今昭德帝不中用了,内阁还未清理干净,更别提六部。本宫欲换下现行交子,重新收回发行——你觉得用宣纸行钞,可行吗?”
钞法上利国而下便民,事理至明白易晓。
此为千秋功业。
显金当即愣在原地。
百安大长公主并不追着要答案,只让显金好好思考。
乔徽与络腮胡亮亮一起送显金下船上岸。
亮亮看显金失魂落魄的样子,埋头和乔徽咬耳朵,“刚刚将军问贺老板预备以后怎么办,我还以为是问你们两的喜事儿呢!”
乔徽:?
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和邱医官渐行渐远了
“你怎么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呀?”
乔徽挑眉,“大长公主和显金凑一块,就是玩儿相公,也比讨论东家长李家短、你啥时候成亲,我啥时候生子正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