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K市火车站的售票大厅里,把雨伞上的水甩了甩,合了起来,挂在拉杆箱的拉杆上,又用衣服袖子擦干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售票大厅里的人很杂——票贩子从我身边走过,问我买不买票?买去哪里的?还有兜售手机卡的,卖地图、列车表、电池、指甲刀的,推小车卖茶蛋、面包和饮料的,他们都来向我搭讪,我连连摇头,他们都散开了。
我抬起头来,仔细看着那大屏幕上的列车时刻表。
黑色的大屏幕上跳动着红色的字,那些地名,有的很陌生,有的很熟悉,——我看到了我家乡那省的省会城市,离我家乡那小城很近。可是我的家乡已经没有家人了,我的家人(包括我)正沦落天涯,回到家乡有又何意义?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城市的火车站——第一次是来,第二次是走,中间这一年多却一次也没来过。
即使在这个时候,我却仍然没有想好,我到底要去哪里?
这也许就是我在K市呆的最后一段时间了,短到可以用小时或分来计算。
在这城市生活的点滴片断,又涌上我的脑海……
忽然,我想到了,刚才居然能在街头看到马龙驹,这真是微乎其微的巧合啊!我又想起了,他曾经建议过我,下一步应该回到家人的身边去。
我也实在是没地方去了,觉得他说的还有些道理,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又让我见到了他。我当下决定,买一张去西南的火车票,去找我的家人。
我走向了购票的队伍,排在了末尾。
好在这时候正是购票的淡季,学生返校的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前面只有七、八个人,过了几分钟,就排到了我。
我在售票窗口前,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了妈妈和哥哥现在居住的那个镇子的名字叫普江镇。
我对售票员说:“买一张到Y省普江镇的火车票。”
可是没有直达那个镇的,离那最近的只有到P市的火车。
我只好买了一张开往P市的火车票
由于路途遥远,我买的是卧铺票。算来那时间,和我当年从东北老家到东南沿海城市上大学那路程也差不多吧。等到了P市,再换乘巴士去普江镇,那就不远了。这时候我爸爸应该还在外地的工地上打工吧,也没听哥哥说过,爸爸回家了。
发车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后,我捏着火车票,拉着行李,来到了候车室,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
我打量着周围等火车的人们,有的明显是来自外地的,又回到外地去了,也有当地人的模样的,可能是出去旅行或者办事吧。
我想,应该没有一个人想我这样,离了婚,又无家可归的。我的家人能不能接受我,我心里都没底。哥哥倒还可以,爸爸妈妈呢?他们会对我怎么看?会不会嘲笑我,说我有本事就别回家什么的呀,而哥哥到那时候,还是会站在他们一边的吧。也不好说,现在哥哥已经当上公务员了,且不说是怎么考上的,至少我们家第一等的大问题已经解决了。哼,我的婚姻大事都算不上我家的第一大问题。而且,我也能自食其力了,虽然现在辞职了,处于暂时失业的状态,但是我还可以出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何况,我还有那笔钱呢,就算不工作,也可以舒服地生活好几年,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就再搬出去也不晚。
想到这里,我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道:“开往P市的XXXX次列车就要进站了,请旅客们准备检票!”
我背上背包,左手拉着拉杆箱,右手拿着车票,走进了稀稀拉拉检票的队伍。
工作人员开始检票了!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虽然只呆了一年多,却是有很多回忆的,有些算是甜蜜的回忆吧,现在却在心中发酵,成了辛酸的味道。
也许是天冷,也许是激动,我拿着车票的手直抖,列车员用钳子咔嚓一下,在票上剪了一道口子,我觉得心头一震,那好像就是剪在我的心上,我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我拿着被剪了口的车票,拉着行李箱,随着人群出了天桥,走向铁道。
那辆火车是从别处开向西南的,经过此地,停留时间并不长。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气已经转凉了。
我上了车,车上却是闷热的,汗水和雨水夹杂在一起,非常难受。我找到了我的卧铺,是最上层,我吃力地爬了上去,把行李箱也拎了上去,为了防止被偷,就放在床铺上了。本来那床铺就狭窄,又放了行李,我只好蜷曲着腿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