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灯下,何鑫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做他每天睡前的功课,大口深呼吸让思绪静下。
他是一个混血种,但也是一个可怜的混血种,有些事情,在他的手里就像流沙,总会从手缝中流出,抓握不住,把控不住,就像人生一样,经常让他痛苦得无法呼吸,无法入睡。于是他在网上学会了深呼吸,放空自己的思维。
可思想是思想,现实是现实,无法相勾,永远是哲学上的悖论,也是人生的悖论。
门无声地开了,走廊的灯光照出一个狭长的扇形,旋即又被关闭的门切去。
勒布走到病床边,毫不客气地坐下,打开保温桶里盖子,把勺子递到何鑫手里。
“东北小混沌,特意没要香菜。”勒布说。
“没想到副校长还记得我不爱吃香菜!作为您的学生,真是幸福。”何鑫舀了一勺,晶莹剔透,香气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本来你只能喝粥,不过你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你能怎么样能不怎么样。”勒布掏出香烟,“介意吗?”
“可能等下来换针水的护士会不高兴。”
“那就算了。”勒布收起香烟,“上一次我们见面是多少年前了?”
何鑫沉默了一会儿:“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勒布拿过桌上的香蕉,拨开吃了口,“当年你结婚,我没来。你的孩子出生,我也没来。不过我见过他儿童模样,没想到当初那个小黑脸,会长成现在这么一个帅小伙。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会让我们忘了很多东西,也会让我们得到很多东西。”
何鑫思考了一下:“您”
“不需要用尊称。”
“副校长”
“别那么麻烦,叫老师就行。”勒布脑海里飘过一个追着他问问题的小屁孩,国人的面孔,但皮肤一看就来自紫外线极高的地方,“虽然我只教过你一门课。”
“老师,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这里出事了?”
“没出事,不过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事。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旅游,还有招生。”
“到这个时候了吗?”
“也到这个时候了。”勒布说得意味深长。“你应该猜到了我的意思。”
何鑫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儿子吗?”
“答对了。你的儿子在今年国招生的名单上,原本负责的教授临时有事,所以我就变成了代替的人。”勒布说,“不过,看样子这计划要泡汤了。”
“你知道?”何鑫摇头,“他是个苦命的孩子,苦命到我都后悔当年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他没来,也就不会遭受那些苦难。”
勒布点头:“癌症晚期骨转移,基本上没救了,花再多的钱,也只能减缓一点点痛苦,让他多活在这个世界一两天时间。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A级的血统,可惜了。”
“老师,你觉得我会让他加进学院吗?”何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