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王府的黄秉石,也没少劝谏福王,福王只一句话:“军饷,是朝廷户部该想的事儿,与孤何干?”
黄秉石实在想不通,不停地囤银子,不停地睡不同的华屋,不停地享用不同的女色,真的是一种福气吗?
堂堂龙脉,国之宗藩,难道一份流芳百世的“贤王”之名,不比酒色财气重要得多?
此际,黄秉石边走边思忖。
往来的下僚差役们,见到身穿官袍的他,都会立即恭敬行礼。
但黄秉石只觉得说不出的窝囊与孤独。
放眼王府内外,能与他这个孔门子弟心意相通的,能有几人?
或许,只有一个——福王的亲家,朱常洵长子朱由崧的岳父,黄奇瑞。
两年前,朝廷也是派魏忠贤来洛阳,当时是要钱,开口不过也就十万两,福王却只肯出六成。黄奇瑞就与黄秉石一同劝福王,老牌宗藩的鲁王府,历年将产煤换的银子,进献一部分给户部,都好几万两,又带头清地,掏出去万两田租,福王实不应该在区区五万两银子上较劲。
熟料朱常洵一听提山东,更来劲了,叫嚣说自己那四千顷被划在山东的封地,总以荒年为由交不上田租,搞不好就是鲁藩被新皇帝朱常洛当枪使,故意给他福王下绊子。
黄奇瑞听亲家这毫无道理的迁怒,无可奈何,只得暗地里向黄秉石表达心迹,希望黄秉石好好教授自己的女婿:德昌王朱由崧。
黄秉石回到王府长史的值房,仍忆起这些往事,心情烦闷地处理了些杂务,看看已过申时,正想着去找黄奇瑞下几盘棋,书吏送上拜帖。
朝廷来的魏公公,请他叙话。
……
洛阳官驿。
魏忠贤乐呵呵地请黄秉石落座,吩咐小火者把礼物拿出来。
接过长长的木质画匣,摆在桌面上后,魏忠贤搓搓手道:“啊呀,黄长史,咱家是个粗人,怕不懂规矩毁了画,要不,还是黄公来开匣子?”
黄秉石片刻前已听魏忠贤说,这是当今太子与信王的师傅,听闻他们黄家曾请董其昌去给家乡士子们论文论画,特意去董公处求了一幅寒梅傲霜图,让正好在洛阳的魏忠贤转交。
黄秉石来到洛阳上任后,仍从春闱回来的考生们中,打听京中时讯,晓得魏忠贤说的“师傅”是个妇人,姓郑,最新的动向是,成了个四品新衙门的堂官,主要是给朝廷巡视关外和上奏建言,和御史言官们又像又不像。
但自己与这妇人浑无交情,她送自己这画作甚?
董其昌的要价,他们士林圈又不是不晓得,若不让徒弟们代笔,请一张画,千两银子起步。
黄秉石小心地展开董其昌的真迹、观览一番后,终还是直言相问:“魏公公,郑夫人,为何送如此厚礼给在下?”
“嘿,黄公莫要奇怪,”魏忠贤笑道,“郑寺卿她一直是这个脾性,特别敬重心忧社稷的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