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不过江传安愿意将自己作为筹码放上命运的天平,但是林司尘向来不会亏待自己罢了。
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林司尘喃喃道:“这实在是太愚蠢了。”
他摇了摇头,很快就将刚刚的失态全部归结于了江传安,在看到江平几人的一时间,移开了视线。
“啧,林司尘,你猜到的东西我大概也清楚了,毕竟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平安先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江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召唤出了他的长刀,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长刀柄上,淡蓝色的冰刃刚刚已经出鞘一段,又被主人硬生生压了回去。
“所以你不要再去试图让人无能为力了。”
他的声音清楚又干脆利索地扔到了林司尘的耳边,江平迅速地掠过林司尘,没再对他说什么,柏真和秦筝多看了这个身份复杂的同僚一眼,好像在担心他后悔,又把旋转的胶质漩涡召唤出来充当路障。
江平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异常,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蓝猫,惹来后者一阵情不自禁的大笑。
你不是那样的人,林司尘,所以就不要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再让人担心了。
林司尘听懂了江平的话外之音,他遗憾地笑了笑,甚至在队伍的最后摊了摊双手,摆出一副非常无奈的样子。
“怎么样?放心了?”
银霆从他身边转出,雷电系猎人的周身都因为刚刚异能的过度使用而闪烁着小小的电火花,林司尘看着奋不顾身地冲入那些交叉的黑色荆棘木深处的江平三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不,不是放心……嗯,也算吧,毕竟现在我终于可以相信……”
林司尘看着坚定地砍开前方阻拦的荆棘,好像什么都无法将他阻止,就连银月本人都要退避的江平,感叹道。
终于可以相信,也许他们真的能把一个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人,从不见天日的深渊中,拉回来。
黑色荆棘群和佳妮特记忆中的那片【记忆】留下的碎片中的荆棘群一模一样,在不知道多么遥远的一段路后,略显狼狈的江平甩出刀气砍断最后一根横溢的枝干,终于看到了这片荆棘森林的边缘。
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对面前的场景感到难以置信。
不仅是江平,身后站在被硬生生砍出来的那条畅通无阻的小径上的秦筝和柏真也微微变了脸色。
只见荆棘森林的边缘,是一道沉下去的,深不见底的沟谷,在地势较低的沟谷的底部,巨大的建筑群带着潮湿的水汽,好像刚刚从深渊般的海水中脱颖而出,安静且绝望地屹立在那里,配上黑蓝色的,星空般的外茧天空,更像是世界边缘才会有的景象。
“那是……”
银霆也是愣了片刻,他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林司尘急切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那是,回归前的崇明市——!”
林司尘的声音甚至在颤抖,银月实在是太懂得如何击溃人的心理防线了,这座城市不仅仅是白敬泽和柏冉最终为自己选择的埋骨之地,也是最初的猎人中大部分成员相识,相知,互相支撑着在绝望的深渊中爬出来的,对江传安来说意义最深刻的城市。
最绝望的玄烛孤儿院事件发生在这里,而最美好的那段甚至可以称得上幸福的日常也发生在这里。
如果说有一座城市可以作为环境潜移默化地影响江传安的精神孤岛,从而方便银月病毒在江传安的精神孤岛中扎根,也只有这座城市能起到这样的效果了。
林司尘脸色开始变得难看,刚刚他意识到自己留给了江平能笑他好几年的把柄的时候,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过。
江平咬了咬牙,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个俯身冲出那些荆棘丛的边缘,从高耸的沟谷边缘一跃而下,出鞘的蓝色冰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又孤寂的悲伤痕迹。
秦筝和柏真也紧随其后,他们作为被江传安净化过银月病毒的猎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在那座距离很近的城市中感受到了熟悉的,蓬勃的精神力。
那是属于江传安的精神力。
崇明市废墟中,唯一保存完好且高挑的大厦之上。
银月安然地站在泛着虹光的锁链之下,笑嘻嘻地看向江传安:“我已经听到了那些小虫子的声音,他们正在向这边逼近,你怎么看?我亲爱的代言人先生?”
江传安甚至没有犹豫,他的目光无神地停留在那道闪烁的蓝色上——他知道,那是正在为了他拼命赶过来的江平。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然地吐出了四个字:“如您所愿。”
“那就亲手杀了他们吧,我可怜的孩子。”
银月转过身,旋转的银色裙摆绽放,像是一朵绽放在层层白骨上的血肉铸就的白花。
她身上那些多余的颜色,也就是裂缝神明的权能来源已经被白敬泽计划中墨羊制造的书页全都剥离,只剩下了素雅的银白。
江传安垂下眸,银色的微长发丝被天台的风吹起拂过脸颊,几乎遮住他的视线。
杀了吗……为了他和白敬泽仅靠默契却一同追逐的那个,最终的目的,他的确可以付出一切,也曾经已经付出了一切,他付出了他所有最重视的朋友,曾经的家,以及整条世界线,和自己的记忆,直到现在,他才能勉强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连成一条完整的,连贯的线。
那些翻涌的记忆连续起来,让他不得不为了那个目的,做出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