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辞心头一跳,虚浮在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寒。
“两位姐姐都是聪慧之人,想来不用五娘点醒。”
高氏摆手:“不,她们不明白。今日你便由你这个明白人点醒她们,且谈谈三娘与四娘到底谁胜一筹。”
穆柔此刻却不说话,动作淑雅地坐正身子,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穆辞放在裙上的手缓缓攥紧,她看向高氏道:“若五娘说错了,惹了两位姐姐对我生怨,那五娘岂不是得不偿失。”
高氏放下茶盏道:“那便是五娘你自己的事,忠言逆耳,你两位聪慧的姐姐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穆辞几欲冷笑出声,她长长的眼睫覆在眼睑下,高氏这是打定主意要拿她做刀使了。
“太太想听五娘怎么说?得罪两人若是能讨好一人,五娘也不算是吃亏太多。”
高氏闻言微微一愣,她盯着穆辞不语,就连穆柔也莫名来了几分兴致,侧目看向穆辞。
穆辞这时抬起眼眸,幽幽的目光在穆云和穆怜身上打转,又是一阵轻微的咳嗽,她笑笑道:“两位姐姐得罪了。”
避不可避,那便不忍。
穆怜面上还强撑着笑意,手里的绢帕已经被扯得变形:“五娘但说就是。”
穆云阴沉着脸,夹杂着几分火气,瞪着穆辞无声威胁着。
“吟诗作对自然好,古人有云,腹有诗书气自华,可若是学不来这诗里的才情,却平添了几分莫须有的假清高和伪姿态,那是本末倒置,诗书陶冶性情,一语一言皆露风华。为人机敏能巧言善辩是化解言语冲动与误会,那便是大方得体,通晓情理,人之典范。”穆辞声音些微沙哑,又是一声轻咳。
穆柔仔细听着,有些微惊愕穆辞说出的此番话,又但见穆云与穆怜两人还不自知话里的隐藏的深意,不免低眸轻嘲一笑。
“方才太太有意点醒,我才知是五娘论断尚早。三姐姐为人骄傲,可太过冲动,容易受人之挑拨,虽饱读诗书,可些微有些浮躁。四姐姐机敏善辩,若是自顾一时之气便就成了投机取巧,费心钻营。两位姐姐各有长处,也有不足……正如太太所言,需得如大姐姐一般,谦恭温婉。”
穆怜脸色隐隐有些难看,她扯着嘴角笑道:“五娘还说自己识字不多,这般头头是道,我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五娘就是说自己会说错,四姐姐这是生气了?”穆辞故作无措的模样,她抬头看着穆怜,目光卷袭着暗流。
“那日四姐姐也不小心说错话,引得我与三姐姐误会,今日之事便做相抵。也不知三姐姐可有觉得五娘有说错?”
穆辞三言两语便将矛盾转移到穆怜算计穆云伤害穆辞的事上,勾起往日恩怨,穆云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咬牙吐出两个字:“有理。”
高氏淡淡瞥了一眼穆辞,带着些微打量,恍然觉得自己有几分看走眼的错觉,不免对那日吴妈妈提醒她防备蒋姨娘母女的话,又信了几分。
“五娘方才还担心自己说不好,现下你两位姐姐可都是服气了。”
穆辞佩服高氏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露出一丝讥诮,她可没有瞧出什么心服。
只听高氏又道:“后宅人口虽然简单,可事情却是一天到头从未有停过,你们见多了,心气也浮躁了。这《闺训千字文》需得每日抄习,等你们熟记于心了,再逐次增加抄习遍数。”
总之这《闺训千字文》是过不去了,高氏打定主意以此来打磨她们身上的气性,也正好借抄习的事情让她们打发时间,省得日日费劲心思想着要来给这个添堵,又想给谁不痛快。
至于云姨娘与朱姨娘更是多日不得见穆梁,想着法儿来荣禧阁堵人。
这一日,穆辞她们下了课,便见云姨娘与朱姨娘坐在正屋内,穆云与穆怜虽然累极,可见着生母自是忙不迭亲近过去。
云姨娘拉着穆云的手,知晓她在高氏这里教养没少受苦,又瞥见边上的穆辞想起她那日一番有违常态的言语,神色略微变了变。
思及穆辞的生母又是蒋姨娘,心中又是一阵发寒与阴鸷,当年她经历过的事情可不能在她女儿身上重蹈覆辙了。
“听闻数日前,蒋姨娘准了五娘去小佛堂用饭?”云姨娘忽然出声道。
穆辞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见云姨娘主动与她攀谈,眼底暗流微微涌现。
朱姨娘也紧跟着道:“蒋姨娘当年肯狠心舍下五娘,怎么又突然肯让五娘去小佛堂用饭,莫不是说了私密话,才教五娘变得这般通透。”
她笑着半眯着一双眼睛,语气不明。
穆辞微微侧头道:“朱姨娘这是想我姨娘了?五娘也很想,那日五娘与姨娘用饭时,就问过姨娘何时能出佛堂陪伴五娘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