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保全了自己和不归山,日后才能寻得机会去翻案。陛下杀心已定,印夫子若是在当时求情,那才是真的要送谢氏一族上绝路,不然陛下也不会有那么一丝松懈,让高公公寻得机会将谢予给救了下来。”
二十年前的事一直是印夫子心中的心结,无法疏解,只能一点一点的看着它腐烂在心里。
印夫人懂他当年不求情的原因,可也难以释怀印书母子和谢濯母子的死。
怎么会不想救,一个是自己的血脉至亲的妹妹,一个是自己多年的知己好友,不是不救,而是真的救不了。
印夫子目光遥遥望着远处,放在腹前的手不由握紧克制自己的情绪:“翻案?谈何容易。”
容沨摩擦着杯盏的手,食指微曲敲击着杯面:“那就得等机会。陛下杀伐冷情,为巩固皇权无所不用其极,不归山百年基业为晋朝根本,可也不得不交权退隐。我只盼将来有一日,印夫子能助力一分,为谢家翻案。”
印夫子面色低沉,却是静默不语,许久之后,印夫人引着容沨出了亭台。
印夫人一袭素色衣衫,发上只簪着一枚玉钗,两手腕之间带着一对质地温润如水玉一般的镯子:“你对谢予倒是真心。”
容沨稍稍落后印夫人一步,抬手挡了挡墙上垂下的藤蔓:“不过是以真心换真心罢了。”
容沨语气笃定,倒是让印夫人愣了一下。
“印澧从始至终只会是不归山的小公子,况且夫人舍得下印澧。”
印夫人眉眼微动,似笑非笑道:“就怕我们不许,他们转去求了陛下。”
容沨冷笑:“如今容王府搭上了三皇子这条船,陛下有心制衡两位皇子,不会应诺容王府的,即便为着母亲一事,印澧会与容王府有隔阂,可陛下更担心的是,不归山会成为三皇子身后的助力,三皇子权势一旦坐大,二皇子难以制衡后,危及的是陛下的皇权。”
容沨目光如星点,清明幽深,她嘴角噙着一丝细密的冷嘲:“这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容王府去求,陛下只会说是家事,不好太多干涉。”
印夫人步伐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容沨。
容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勾唇笑着:“夫人不妨试上一试。”
印夫人略微有些感叹:“你若为男子,这朝廷之事怕是也要在你手掌之间……”
容沨漠然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话。
印澧与她原本是双生姐弟,若不是当年她母亲为容侯爷继室嫁到容侯府的容王府,遭人算计,印澧怎么会一出生便与她们失散,让她们以为印澧从一开始就没有活下来。
她父亲想要认回,又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事?
一切皆因他而起,自是还有报应了。
果真第二日,容王府当真来了人,来的人还是容王爷和戚姨娘两人。
容沨如今不宜出面,印夫子和印夫人两人更不愿出来应付,所以只有郭妈妈一人在前面会客厅里,与两人周旋装糊涂。
容王爷一连被灌了几杯热茶,坐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也还不见正主,原先因着印夫子名声而恭谦的神色隐隐流露出几分不耐。
倒是戚姨娘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低垂着头掩藏着眼眸中的异色,她最是希望印夫子夫妇不愿见他们,王爷一旦对他们生了恼意,自然对印澧这人的印象也就差了。
不管怎么说,她是决计不会让印澧认祖归宗成容王府的世子,远哥儿一个小孩儿即便养在容老夫人身边,可她也有机会收买把控,可印澧却是不一样的。
又是坐了片刻,容王府皱着眉,一手握拳放在腹前:“印夫子何时能见本王?”
他语气微沉,带着几分威慑,若是别人早就吓破了胆。
可郭妈妈跟在印夫人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她恭敬地抬起头,对不直视容王爷的眼睛:“老奴已经说过,这几日不归山有大喜,夫子与夫人都有要事缠身,奴才已经前去通报,若是得空自然能来见王爷。”
她话语顿了一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一本正经道:“瞧着外面天色不早,不如王爷与侧妃改日再来。”
容王爷脸色凝重,微微有些难看,不归山即便被收回宫学职责,可是也不容他大闹,不然便是天下书生群起而攻之。
戚姨娘这是起身,轻轻拉了拉容王爷的衣袖,看着郭妈妈故作诧异问道:“不归山有喜事?”
她眼眸一转,轻轻问:“可是印小公子要娶亲?”
也不怪戚姨娘这般猜测,印夫子夫妇就印澧一个孩子,谈及喜事,不免想到印澧秋试得中,如今正张罗着眼结亲。
容王爷闻言,厉声道:“胡闹!”
此话一出,引得周围下人都侧目看了他一眼。
容王爷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印澧是他容王府的子嗣,要结亲也得他这个父亲过问。
容王爷也不在和郭妈妈拐弯抹角,他压低声音道:“郭妈妈是印夫人身边亲信之人,想来也知晓本王为何而来,也不必让印夫子他们借着他事故意推脱,不愿见本王。”
容王爷眼眸微凝,聚着一丝杀伐狠意,“印澧是我容王府子嗣,自然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印夫子不愿本王无妨,那让印澧出来见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