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参妙,也不是林梦牍,我不想走他们走过的路,也不想被逼去作出任何选择,我就是我,谢长安。
若说世间能让人求而不得,苦苦流连,这飞升成仙,无疑长夜孤灯,纵然南柯一梦,也能饮鸩止渴。
正如沸雪倾江,只求耗尽最后一点热血,唯此而已。
但是——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凭什么就一定要在魔主与陨落之间二选一?
长安城中,千军万马,九死一生,这一路走来,何曾走的是寻常路。
既然早该死过无数回,又怎惧今日这局中局。
念头通达的那一刻,谢长安仿佛听见枷锁落地之声,不知是她心头错觉又或耳畔错声,她缓缓举起剑,向着上方魔狱用尽全力劈出——
电闪雷鸣与剑光相撞,爆出天地间最剧烈的动静!
但她手中动作未停,双手持剑,又插入脚下山峰!
轰隆作响,非但天在崩塌,连地都开始摇晃。
山头草木虎啸龙吟,千江一水苍茫浩荡。
无数张鬼脸露出惊惧,便连上方血狱众魔亦都浮现惊诧之色,好似没想到她头铁至此,两条路都不选,却选择了这样同归于尽的死路。
谢长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耗尽灵力之后,又将剑抽出来,狠狠插入自己心口!
鲜血狂涌,剧痛袭来,她往后踉跄两步,再也维持不住站立,直接往后栽落悬崖。
谢长安,你敢尔!
你怎敢坏了我编织的一切!
身形下坠的瞬间,魔主的咆哮仿佛回荡在耳际。
她没有摔得粉身碎骨,再睁眼时,破碎的世界已然重新拼好,却不再是参妙的视角,而回到她自己身上。
魔主正死死盯着她,满脸摁不下的怨恨杀意,那些裸露在衣裳外面的肌肤此刻处处开裂渗血,连眼角都往下淌血,似乎想要动手杀她却力有不逮。
“果然,我赌赢了。”
谢长安一笑,手掌翻开,留天剑被她握住。
她身形微闪,人已来到魔主面前,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剑光已劈下!
而此时,她才刚刚说完“赢”字。
一剑杀尽万山春,心有方寸亦昆仑!
这是极漂亮,极干净利落的一剑,可惜只有魔主和谢长安见证了。
谢长安也觉得自己这一剑福至心灵,其高明绝妙甚至可以与她师尊祝玄光相提并论,但这是一瞬间的剑意,很难复制重现,也是可遇不可得的灵感。
当魔主听完她说完“赌赢了”那完整的一句话时,林梦牍的身体已经被劈成两半,在剑光灼烧之下,这具躯壳竟也直接化为灰烬。
魔气随之轰然破碎,所有黑色四散逃逸,不敢再接近谢长安半分。
灰烬飘扬飞旋,将周围一切人与物都卷入其中,世界寸寸碎裂复又模糊,天地倒悬,四方变幻,唯独她提剑于狂风中伫立不移。
襟飘带舞,单薄伶仃,谢长安微微喘息,以不变应万变。
周遭逐渐平息,仿佛换了一幅人间。
天幕低垂,依稀带了丝墨蓝。
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她不敢轻易相信。
亲眷死绝,魔物肆虐,连祝玄光都只剩一缕残魂勉强与她相依为命,那一幕幕走马观花历历在目,更衬得眼前静好仿佛琉璃易碎。
汗水从额头滑落,她眨了眨眼,缓缓低头。
手里无剑,却有一盏灯。
是她入城所执的离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