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辛悠宜和文竹、柯耀梅熟悉了。文竹比辛悠宜小一岁,柯耀梅和辛悠宜同岁都是三十二。文竹离异,有一个女儿;柯耀梅丈夫在其他煤矿,儿子已经十岁。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辛悠宜想:柯耀梅可能是奉子成婚,二十一岁按当时的规定,单位不会给开结婚登记介绍信的。文竹的女儿八岁,也应该是迈入婚姻殿堂早的人。因为辛悠宜的女儿才五岁,老婆还比他大了一岁年龄。
有了和这两个女人的命运交织,辛悠宜近似流放的工地生活,开始有了明艳的色彩。
又是一个下班后,日暮人稀,天寒地阔,家远孤寂。此时的辛悠宜,和文竹俩人才认识,谈不上什么友谊。上班时,偶尔搭搭话,也算是深秋的靓丽。可是晚上下班后,一如既往的孤寂。好在是,辛悠宜和工友们已经熟悉,晚上经常在一起,借酒煞气。
酒!实际上是无奈的选择。单身在外,长夜孤息,只有酒精才能麻醉纷乱的神经。
文竹临下楼的时候:你怎么像在发愁?
辛悠宜皱着眉头,念道: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文竹的两道秀眉见皱起个疙瘩:李白的词!挺伤感的。李白算是词宗。他还有一首:“箫声咽,秦娥梦断青楼月……也是挺伤感的……他是豪放派诗人,这两首存世的词都很凄恻婉约。
辛悠宜不由得盯了她一会,没想到这个柔顺清俊的女子,竟然这么好的文化修养。而且,此情此景,把李白的心境解释的很贴切。真的是三步之内必有芳草,野有遗贤。想到这里,辛悠宜上下打量起文竹。和她柔和人的目光一相碰,辛悠宜心里不由得打个激凌凌打个寒颤。
柯耀梅以她一贯的利索,白了俩人一眼说:你们俩人对什么眼的?楼啊,箫啊我不懂。文人对文人,不是诗,就是吟。我只是劝你单身在外,晚上少喝点酒。
这晚,辛悠宜和没有回家的工友,又在一起开喝。这些工人特讲义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酒菜的钱从哪里来得,从不要辛悠宜过问。一次,他偷偷去结了账,木工班长历道铭发了脾气:你每月几个小钱?家里人喝西北风去?别问钱从哪来的,你擎吃就行。太外气,你不是哥们,别参加咱这出力人的酒场!
这是群出大力的人,经常开玩笑说:黑了就别明,下雨就别晴。平时宁愿不吃早饭,也得睡懒觉。每天习惯早起床的辛悠宜,走近工人们住的仓库房。看到一坨黑影圪蹴在地上,辛悠宜很好奇:今天谁起了个大清早啊?
带着好奇,走到近前不由大吃一惊:是木工历道铭!
他蹲在那里,紧擞着破棉袄,眉毛头发都挂着银霜。正耷拉着头跟老二算账,低一声高一声的,打着香甜的鼾。
看样,昨夜回来他没进屋,就在这睡了一夜。辛悠宜赶忙连喊带推搡,好不容易让他睁开眼。他朦朦胧胧的看着辛悠宜说: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乱蹿些什么?
辛悠宜说:你上床再睡会吧!
他拨浪着头:我……这不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吗?倒什么乱……困死了,天明还得干活,你快睡去吧!
看来这伙计,酒没醒,还在梦里发癔症。辛悠宜有点好笑。
历道铭是山东枣庄人,一个极好的木工。
个子不高瘦寡的,身手灵活利落。
平时语言不多,为人豪爽仗义。
距离
工地不远处,有家小饭店。历道铭们经常到店里吃饭,施工一年多来,饭店没有少赚他们的钱,也没少教这伙远离家的汉子糟蹋。
据说饭店老板收起他们的钱,从来不怕心黑;这些工友也没让老板净赚便宜,每次喝酒吃饭从来是贼不走空。但两边的交易,一直没停止过。这说明是两不吃亏,有些大跨度的动作是故意的恶心对方。
见到这帮伙计来了,老板高接远迎,但是干起活,两眼也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吃过饭结账,明知道老板算多了,谁也不说破,就插科打浑分散老板的眼神,有人就趁机顺走点东西。
顺走的东西不多,但不论是熟菜、盘子、碗,总得拿一点。按他们的说法,不图东西,就是想找个心理平衡。次数多了,老板想着法子的搞导弹拦截;历道铭们,就想办法提高导弹进攻性能。
买的没有卖的精,时间长了,伙计们可以顺走的东西越来越少。
这一天晚上,历道铭们又到饭店吃饭,老板一如既往的高接远迎。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板给他们炒辣椒羊肚菜时,泄露了机密。
他将一些值钱的熟肉食品类的,高高的悬挂在屋梁上。用时插杆挑下来,切下一块后,再用插杆放上去。只要守住插杆,连老鼠带猫都别想闻到腥味,更何况是人?
可他忘了,历道铭们是干什么的。要知道这帮年轻人,每天爬高蹿下的,几十米高的钢梁都行走自如。屋梁上挂点东西,他们要想取,还不是裤裆里掏那玩意,伸手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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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道铭环视了一下屋内,老板最近要翻盖新房子,怕人偷,钢脚手管就堆放在挨墙的地上。历道铭使了个眼色,几个伙计上前挑起老板炒菜的毛病,领开了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