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法皇派出悰子,本想着收服豪杰、嫁掉孙女两全其美,不料如今鬼怪尽叛,孙女儿若是去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因此遣人急追,却不知鞍马山下,号称皇室第一美女的悰子殿下,已然得知平氏父子死讯。
那几个败兵回返京都时,都自鞍马山经过,恰逢悰子率部驻扎,因此对于平氏父子大败之事,她反比白河法皇知道还早些。
她是个自诩不让须眉的,得知此信不仅不惧,反而觉得正是大显身手之时,当即引那五百僧兵径直杀出,欲要斩妖除魔。
这一日,老曹一干人正走间,时迁来报:“哥哥,前面几百个和尚,都披了甲、拿着长刀,使白布包了头,有个漂亮小娘子引着,正杀过来也。”
乌璐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扶桑女子,竟也有善战者么?武大哥,这个女人,乌璐替你收拾了如何?”
曹操笑道:“弟妹欲要出力,岂有不许之理?只是莫要小觑了她,她既敢出战,必有依仗。”
乌璐笑道:“大哥不必担心,且让周郎为我掠阵。”
他众人一字排开于路中,将玉藻前等护在身后,不多时,果然一彪人马杀到,二十丈外列成阵势。
悰子坐在马上,清咤道:“呔!我乃白河法皇之孙、鸟羽天皇之妹,今奉法皇之令来诛叛逆!你这干人,便是相助狐妖的鬼怪军么?”
悰子所使薙刀,刀身细窄,如眉如月,下接长柄,扶桑呼之薙刀,即中国之眉尖刀也。完颜乌璐所使也是此刀,却是从国师普风处学来刀法。
乌璐望见对方兵刃与自己相同,越发起劲,一拍胯下五花马,上前几步,高声道:“不要啰唣,若要打,便来打,臭小娘们儿!”
她自从和周通私奔后,便开始勤学汉话、作汉家妆扮,晓得对方多半听不懂女真言语,这几句话便以汉话说出,虽有些结结巴巴,悰子也将就听得懂,不由大怒:“中华乃是礼仪之邦,你这婆娘却如此粗俗无礼,莫非是什么番邦蛮女,冒充大宋之民?”
乌璐一惊——这个臭小娘们儿莫非也像许贯忠般会掐算?她如何知道我不是宋人?
在她心中,学汉话、化汉妆,倒非仰慕中原文化,而是单纯为了周通,毕竟身为女真公主,乌璐深知女真打契丹、契丹打汉人的关系链,颇以女真人为傲,和周通交往以来,从未有自惭形秽之念。
不料在这扶桑女子口中,把大宋捧得老高,倒把自己说成番邦蛮女,顿时大怒,倒竖柳眉,怒咬银牙,愤然骂道:“我乃大金国公主完颜乌璐,你竟敢骂我蛮女?臭小娘皮,泼贱娘们儿,你扶桑国又有什么了不起么!”
她的汉话,多和周通所学,周通口中又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争吵起来,自然是不甚好听。
悰子摇头冷笑,一张漂亮面孔上全是讥诮之意:“原来是女真蛮女,怪不得粗野无知,岂不闻上国之臣可为下国之君?公主又有什么了不起,悰子我呀,亦是公主,然而我这扶桑公主,放在中华,也不过等同于一介郡主,至于你这女真公主嘛,哼哼,郡主的丫头怕是都比你高贵些。”
扶桑学问传承汉唐,虽然因地制宜陋化了许多,终究不是崛起未久的女真可比,乌璐汉话本就不如悰子,掉书袋的本事更是天壤之别,只气得胸都大了一圈,大怒道:“小贱人,本公主定要斩了你!”猛夹马腹,挥刀直冲悰子。
悰子冷笑道:“野婢,莫要妄自尊大,你若真有胆色,敢下马同我交锋么!”
乌璐的五花马乃是女真良马,比悰子胯下小矮马高了三头,悰子一看便知马战要吃大亏,当即出言相激。乌璐果然勒马:“下马便下马,下马一般斩了你!”
两个跳下马,齐声娇喝,就在场中战成一团。
但见乌璐内穿着鱼鳞甲,外披一身鱼鳞细铠,杏眼桃腮,倍显英气勃勃。
悰子披挂着朱漆大铠,越发衬得肌肤胜雪,头戴兔耳兜鍪——她是己卯年生人,生肖属兔,故此头盔上高高两只兔耳,露出细目琼鼻的精致脸蛋,气质十分冷傲。
两个都使眉尖刀,刀法却是大不相同,完颜乌璐以刺为主,辅以劈扫,乃是“刀里夹枪”的上乘武学。
悰子却是绝少刺击,重在步伐转换,封拦招架,并不轻易出招,闪躲灵动异常,但每一出刀,或削或抹,总是逼得乌璐手忙脚乱。
孙安低叹道:“这是长兵短用的路子,你看那女子握刀,空出头尾,极利防守,出招时却是瞬间化短为长,啧啧,看来扶桑武学,倒也有别出机杼之处。”
史文恭低声道:“单以刀法论,乌璐的刀法要胜于那扶桑女子!毕竟名师出高徒,普风所传的刀法哪能差了?只是乌璐毕竟少了些杀伐气,招式中许多精妙之处未能领悟透彻,反而那扶桑女子,刀法本身变化虽然逊色些,却难得她运用灵便,我看乌璐怕不是对手。”
果然二人战了三十余合,乌璐渐渐招架不住,周通看见,大踏步上前,画戟一拦,挡住悰子暴起一刀。
悰子冷笑道:“怎么,要以多欺少么?我这里五百人马,你们才几个人?”
乌璐气哼哼道:“什么以多欺少,是我打不过你这疯婆子,我未婚夫君来斩了你为我出气!”
悰子上下一打量,见周通人高马大,气势不凡,头上遍插野花,五颜六色,显得浪荡随性,暗道:此人必然有惊天本领,不然如何敢这般不拘?
心中暗暗打鼓,嘴上却道:“既然如此,我便斩了你未婚夫君,叫你当寡妇!”
周通哈哈一笑,摇头笑道:“你这小娘皮,口气倒是大,周某便赤手空拳,对付你也不过举手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