嬶符雅然仰起小脸望着龙颜大怒,其实她心里已然后悔,后悔刚才没来得及阻止徐妃,应该顺着皇后的话说下去,使事情就这么结束;她也太小看了徐妃的疯狂,如今的徐妃,若不扳倒权妃,宁可死;但现在,皇帝似乎只将怒火的矛头对向了她符雅然。
深吸口气,符雅然竭力稳住自己,一双泛着惊鸿的瞳孔里,是赤诚与坚决,她道:“皇上,今日雅然入宫是为徐妃娘娘准备献给皇上的舞锦上添花,只见徐妃对皇上倾心爱慕,忠心耿耿,肝脑涂地……此爱感动雅然,若皇上不给徐妃一个交待,雅然会替娘娘不值的。”
避重就轻,不再提权妃幽会一事。
皇后一听,挑挑眉,显然也意识到符雅然这话中的避讳,不过就算如此,现在也已经晚了,此刻皇后并没有出言,内心里她甚至很奇异,皇太后送了东华营玉牌给符雅然,此女竟然跑到这水鸾宫胡闹,莫非她是以为皇太后宠她,不知天高地厚,竟以为能在这内宫横行,插手四妃之中的事情吗!
“放肆!”皇帝大怒,眼中袭卷着狂怒暴雨,“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插手朕后宫之事?你凭藉什么,是兵部尚书还是大理寺卿?!”
符雅然听这话顿时明白皇帝已察觉她与兵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走得极近之事,再者皇帝深忌结党营私,这话中已充斥着凶险的威胁之意——
她飞快地一想,立即便道:“回禀皇上,雅然入宫之前并没有去见兵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雅然是到了国子监祭酒王怀王大人的府上,是从那里,见到了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皇帝疑道,惊澜般的狂怒却似乎在酝酿更恐怖的爆发。
符雅然连忙点头,她知道自己说的话,至少有一丝丝是引起了皇帝的兴趣,于是继续道:“不错,是丞相夫人,雅然无意间听到她说的几句言辞,当时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如今入宫见了徐妃娘娘被权妃娘娘诬陷藏有九尾凤钗,甚至将皇后娘娘请来废掉徐妃,一连串所见所闻,雅然无法不动容。”
此时,皇帝脸色阴晴不定,那狂怒却并未爆发,只是语气依旧凌厉,“就算如此,内宫之中也不是你能管的,你以为你是谁?这内宫是朕的,这天下江山也是朕的,这些是你能评头论足的吗?你如此狂妄,是不是以为有兵部尚书大理寺卿为你撑腰,就会安然无恙?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治他们的罪,不敢抄他们的家,取他们的脑袋?!”
徐妃狠狠打了个寒颤儿,朝着符雅然望去,她以为符雅然有万全之策,可是现在,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治罪、抄家,符雅然没想到竟会连联累爱护自己的叔伯们,她不想。
上一世,棱抚城之乱,皇帝是早有设防,但却是在废掉了两任派去的官吏之后,才慢慢将棱抚治理好。
她为了前去棱抚而来,可却引出了内宫争宠,更多更混杂的事端。
权妃私通,这是每个男人都不能容忍的,又何况是皇帝?她也没料到徐妃会拿出这样爆炸性的消息来扳倒权妃,可一不小心,权妃被炸得粉身碎骨,她们也不能够安然。
这一瞬间,符雅然想了很多很多,她知道不能连累史丰两位叔伯,可她若是不自保的话,就将面临惩罚,她身子不可能承受得住,她一定会死的;何况重生一世,她前世的深冤苦海,今世还没有彻底解决,害死她和她孩儿的羿修诚还活得好好的,羿瑶儿还有他们的亲娘都很快活,她怎能甘心?
扑嗵。
符雅然双膝跪地。
皇帝挑挑眉,冷酷无情:“既然你有意求饶,那朕可以饶你不死……”
“不皇上,雅然不需要饶过。”
下一刻,符雅然猛地抬起头,媚眸一片血红,直直望向天颜。
她可以放弃性命,放弃这重生一世好不容易得来的报仇机会,她选择棱抚,选择去救贤郡王,选择保这大魏国的江山!
活著真的很好,蝼蚁尚且苟活于世,可她到底是符宗威的女儿,她的父亲驻守边关,把一生献给大魏国,保护百姓不受胡虏侵袭安居乐业;父亲曾经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开去边关驻守,临行时说过,只要能看到边关的百姓幸福安乐,那我的女儿也能幸福安乐。
前世她不懂,因为她自私,她自私地为夫君算计所有人,不择手段替夫君争得南康王爵之位。
如今她再想到父亲的话,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通过父亲,有一点点理解了贤郡王,她……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而眼下,她有一个办法——
符雅然一点一点垂下眼皮子,掩盖住那双媚瞳中最后的亮意,她一字一句不容置疑地说:“皇上不敢取雅然的脑袋!”这显然是激将法。
“什么?”怀武帝一愣之后,顿时狂怒再起,到底是皇帝,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可符雅然突然一头磕到大殿之中冰凉的地板上,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提高八倍,滚滚啸来:“请皇上赐雅然一死!”
“你……”皇帝闻言,浑身的怒浪终于决了堤,指着符雅然大叱,“大胆,你竟然敢如此不识抬举,来呀,把寿衡郡主拖下去,斩首!斩首!”
外面的羽林卫听御令,声如雷鸣,应令之后,便抢占进来,拖着符雅然,犹如捞一片羽毛似地轻快,眨眼就将人带出水鸾宫,推往菜市口处斩。
水鸾宫安静至极。
徐妃踉跄一步,吓得栽坐于地,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这寿衡郡主,明明是找死啊!
权妃与于妃也傻呆住了,尤其是权妃,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可谁想到,在劫难逃的人居然是寿衡郡主?自己就这么逃过了,万事大吉,没事了?
皇后始终没有开口,她看向皇上,眼睛里面分明写着很多内容,但最终她没有说一个字,直到皇上扭头看她。
过了半晌,水鸾宫依然安静无两。
没有任何求饶之声传回来,从内宫到菜市口处斩需要快步走上两柱香的时间,用不了多久,符雅然就会人头落地,但是皇帝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传回来。
符雅然是铁了心地要寻死。
皇帝脸色不好看,很不好看,他定定地凝视皇后,仿佛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夫妻多年,彼此最为了解,可皇后一个字都不肯说。
一丝后悔在心底腾起,尤其是想到符雅然说过的关于那些在王怀府上等等之言,天子多疑,怀武帝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