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百感交集,当初在武者江湖引狼入室,惨遭遗弃;现如今有机会咸鱼翻身,却更加羞愧难当。
此刻,就算李愔指着窗外喊一声“跳”!
他也会毫不犹豫撞碎木头,甘心融化在黎明的天空中。
就这样,在大夏寸土寸金的肚脐眼上,包了间昂贵客栈,饮了顿普通早茶。
百花阁双贤同时告辞,各自分头布局,顺便把百晓生也带走了。
裘鸩最后一个离开,临别拉着手对李愔道:“言学的师兄们,主打战略层面,以造势为主;一旦开战,我作为兵学后进,才是你战术层面上的紧密相连。”
后者将对方那只枯瘦老手紧紧一握,“当然。在修罗场,我们已有同袍之谊;离开修罗场,您还是我的军师。”
裘阎罗一扬下巴,满脸写着,那就啥也不说了,遂招呼自己儿子离去。
裘无极有些不舍,陈见开向他连连挥手,“去吧去吧,照顾好咱家老爷子。我们几个土鳖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先逛逛申江再说。”
末了,东珠塔下,只剩李、陈、柳三人。
柳如烟摸着平坦肚皮,“刚刚我们那桌四个人,吃了一百七十多屉早点。我虽尽力,陈大伯终究还是略胜一筹。”
李愔十分惊诧,“为什么吃这么少?又不是我请客。”
陈见开矜持一笑,“主要他这里味道不正宗,若论早点,还得去滇州才行。”
武者只要肚里有食,就格外轻松惬意,三人晃着膀子步行至江边。
李愔叹道,“东邻碧海,西倚青江,此地风水确实比隆兴要好。”
陈大伯挠了挠络腮胡须,“二十年前我来过此地,那时只有申西发达,申东还是芦苇荡。转眼已经尽是繁华。”
感慨归感慨,还得办正事。
趁此初晨,暂时四下无人,李愔从乾坤袋中祭出枣核舟,静静漂浮于江堤下。
三人心有灵犀,齐齐跃起,又齐齐落在甲板上。
“大伯,您与我在船尾摇橹。”
少年考虑得很周到,长辈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柳如烟独立舟头观景,一老一少聚在船尾。
织云梭按主人意图顺流而下,长橹摇橹摆得十分欢畅,但速度控制在世人尚可接受的范围内。
沿途两岸,胜景连绵,陈见开却无心玩赏。他低声道:“刚刚你们讨论时,并无避讳,故而我大致都听见了,你确定要和昆仑开战?”
“不,还不确定。”李愔对敞亮人素来掏心窝子,“席间三位老狐狸,都是百花阁子布在俗世的暗棋。他们对局势的分析,也基本都对。但,这份过度热情却让我隐隐担忧。”
大伯点点头,对娃的成熟感到慰藉,“没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说此事对他们没好处,我不信!”
“嗯。多半又把我当成跑腿的,凡事冲锋在前;即便损毁,也属于炮灰应有的觉悟,他们半点都不会惋惜。”
“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愔手扶橹柄,眼望前方,暂时沉吟不语。
良久,他盯着被迦楼罗削平的乌蓬,终于开口:
“我们先去一趟三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