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峤俯身过来,移动鼠标,看她电脑上的表格。俩人离得太近,徐露葵闻得到他身上很清爽的香皂味道,这个牌子的香皂她家里也有,她经常拿来洗手。
徐露葵稍稍转一下头,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砰一下,两颗脑袋碰到一处。
“别动。”许文峤拿鼠标定在一处,“看看这几位,都只联系过一次的,汇总时就不要加进来了。我说的意向客户是至少沟通过两次,有明确报课意愿的。”
“按我说的再删减删减,做完了喊我一声。”许文峤把表格全拉动一遍,说完便出去了。
有了这一出,徐露葵哪里还记得哭,她闷头修正许文峤指出的问题。
整理好资料,发送到许文峤邮箱,已是一小时之后。
“许老师,邮件发送了。那……我先下班了。”徐露葵说完这句便想溜。
“等等。”许文峤从电脑前起身,绕过办公桌,摁灭照明灯。
“现在都九点多了,我送你到上次的地铁口吧。”
徐露葵说了声干瘪的“谢谢”,跟在许文峤背后,一路走到停车场。
“工作上也不要那么大压力,尽力而为。还有半个月呢,不要还没开始,就自己吓自己。”许文峤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
“嗯,下次不会了。”徐露葵庆幸许文峤现在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为什么今天偏偏遇上他在办公室。
“你是巴蜀人?平时看你说话很少讲方言。”
“不是,我家是宣城的。我会说一些,不过说得不太好。”
“你上次请假是你爸妈从老家过来看你?”
“嗯,离得远,我回去少。”
许文峤沉默了几秒,他刚才去找张海森,碰到她哭,有些吃惊。她白天状态看着不错,神采奕奕的。
离开家乡,独自在外打拼的姑娘,工作压力大,准是想家了。
“蓉城到宣城这么远,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上班了?我看你简历上的毕业学校是信之大学,那边毕业生多往珠三角跑。”
“我男朋友在这里,毕业后就过来了。”
他笑了下,“我们平时比较少加班,如果临时有事回去晚,可以让你男朋友来接,公司这一带去年出了点事。”
“我们……已经分手了。”
许文峤那一抹浅笑还挂在嘴角,他正感叹着一个女孩子为爱千里走单骑的勇气,听到这句话,那点笑意凝固了。
车里的气氛骤然降到冰点,谁也没说话。
隔了许久,许文峤打破沉默,“刚才我……”
“没关系。”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徐露葵没等他说完,迫不及待地补充道:“我习惯了。”
深夜电台轮番播放情歌,歌声或忧伤,或低迷,或嘶哑,在沉静的车厢里流淌。直到徐露葵下车,两人没再交谈。
许文峤到家后打开中央空调,进浴室洗澡。待他洗完出来,房间温度正正好。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冰可乐,仰头喝了几口。
他还需要加会儿班,要把徐露葵交上来的资料仔细看一遍。他得从中挑选一些最有可能突破的客户,和徐露葵一对一过一遍。
他打开Excel,半天进不去状态。
他反复回想着徐露葵说的那句话“我习惯了”,不知道她轻松讲出这几个字背后是怎样的情绪?
分手不会是什么美妙的感觉。和一个人分开会让人否定过去,怀疑自己,还可能怨天怼地,要花很多很多力气和身体里不同的自我对抗。
一个自我想要踏出原地,走向远方,另一个自我死死拦住要抬动的双腿,执着于过去那段关系的一息余温。
徐露葵好像很容易哭?他们认识以来,这是第二次看到她哭了。唐笑妍从来不哭,至少他们在一起的几年里,她没有流过泪;也可能她也哭过,他没见过罢了。
唐笑妍性子强,她不高兴会直接发脾气,昨天电话里那样低沉的语气,他不记得她有过。她在他面前,做错事,也要占理三分。分手时,她说得那样决绝,“你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许文峤又灌了几口可乐,顺手把易拉罐捏扁。
不知道唐笑妍遇上了什么事?以她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联系他的。才分手那会儿,他曾怨恨地想,希望她所得皆不是所愿。
隔着几年的光阴,那些想法早冲淡了。到底是一起生活过的人,如果她过得不好,他并不会为此感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