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这个过程中,朱棣也已深深体会到亦失哈的体贴,太子的至孝,以及伊王与张安世的忠心。
能够抵制住太子克继大统的诱惑,冒着被父皇责骂的风险,火速入宫,单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太子的孝顺绝非是作伪了。
张安世乃太子妻弟,这个时候,却也能有此表现,亦是足以令朱棣欣慰。
因此,朱棣虽有些遗憾原本的计划被破坏,却也没有真的生气,摆摆手道:“只是什么?”
张安世一脸狐疑地道:“只是他们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处……即便陛下……咳咳……不幸驾崩,可太子殿下,萧规曹随……”
朱棣淡淡道:“没了一个,才能没掉第二个。地上有三块石头,若是不踹掉第一块,怎么清理掉第二块、第三块?等到了太子登基,可能……他们就有其他的办法了。朕在位,做了一些事,而这些事,也足以教人对朕咬牙切齿。”
张安世想了想道:“会不会陛下多虑了?”
朱棣深深看了张安世一眼,才道:“想当初,为了大位,朕与朱允炆叔侄尚可以相残。朕也听闻,在民间,为了一点家当,兄弟反目者,也是比比皆是。由此可见,这是人心使然,朕操持天下的把柄,怎么可能只是多虑?”
张安世:“……”
这话,显然又属于张安世不敢接的一类,当然,偷偷去跟人说陛下吃屎是另一回事。
可当着面,和朱棣讨论叔侄相残,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陛下显然也是被逼急了,想要证明世情险恶,所以才自揭伤疤,可张安世反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缓了半天,张安世才道:“既如此,那么臣……这便审讯这徐真人,还有……牵涉此事的……”
朱棣却是摇着头打断道:“不必啦,牵涉的人太多,绝不是一个两个。所谓抱团取暖,朕的那些大臣们,可一个个精明的很,想要抓住他们的尾巴,谈何容易?正因为如此……所以朕才……在方才……昏厥过去……”
张安世大惊,道:“方才是假的?”
朱棣没想到到现在,这家伙还没想到他是假昏厥,于是原来眯着的眼睛,突的张大起来,无语地瞪了张安世一眼道:“你以为呢?”
张安世不由道:“实在是,陛下……装的太像了,不愧是陛下……”
朱棣则是淡淡道:“朕此意,就是……既此前的局,被你破坏。那么……便再布一局,且想看看……到底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想看看,到底都是什么人在参与,他们的图谋,到底是什么?”
“布局?”张安世皱了皱眉,慢慢地开始琢磨出味道来了。
张安世的智商一向自诩不错,之所以这一次一脸懵逼,纯粹是被朱棣的一手骚操作弄的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
因为他一向认为,陛下属于那种,废话少说,干啥事都是操家伙的性子。哪里想到,却也有这样耐心谋划布局,深藏不露的一面。
可细细一想,当初靖难的时候,朱棣预备谋反时,一面装疯卖傻,一面却悄然开始在府中制造兵器,做好谋反准备时,那是何等的忍耐力。
终究还是他看错了陛下,总是见多了陛下的快意恩仇,却没有料想到,陛下也有“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的一面。
于是张安世道:“陛下,这一次是装疯还是……装死……”
朱棣听罢,眼一张,似有怒意,却还是忍住了,只绷着脸道:“什么装疯?”
张安世脸一红,道:“臣……臣的意思是……”
朱棣见张安世如此,顿时想到了某种不太好的画面,不由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安世只好道:“陛下的意思,莫非不是引蛇出洞……臣只是想请教陛下……”
朱棣抿了抿唇,随即慢悠悠地道:“现在起,你一切瞒着所有人,依朕之计行事……”
张安世便道:“臣……遵旨。”
张安世好像松了口气,有一种虎口脱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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