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在旁忙道:“不需三日,今日之内,就可水落石出。”
朱棣嗯了一声,却是一把抓着朱瞻基,边道:“朕乏了,与朕回宫,张卿去忙碌吧。”
朱棣说罢,便风风火火地摆驾回文楼。
朱瞻基尾随着朱棣抵达。
至于群臣,现在却都跪于文楼之外,不得旨意,无人敢妄动,只默默的候着。
许多人意识到,这一次,算是一败涂地了。
可接下来,会波及到何人,却让人难以预料,因而人人心中忐忑。
此时的朱棣正端坐着,看了朱瞻基一眼道:“你这个家伙,怎么也掺和这件事?”
朱瞻基道:“皇爷……阿舅说了,要教我好好历练,多和军民打交道。”
朱棣一挑眉:“此事,当真是你牵头的?”
“不,是大势所趋。”朱瞻基耐心地道:“阿舅和我说,现在军民百姓已逼到了绝境,对于大臣的不满,已到了滔天的地步。这个时候,必然会破釜沉舟,自发的组织起来,阿舅说他很忙,这事他顾不上,他要去模范营巡营,便教孙臣与军民们接洽,军民们得知孙臣乃是皇孙,个个振奋,自然而然……”
朱棣听罢,一切都明白了。
这么多的军民百姓,就好像干柴一般,终于遇到了火星子,张安世却故意让朱瞻基去负责接洽,本质上,就是借此机会……给朱瞻基营造众望所归的形象,又将自己从中撇清出去。
何况这等事,对于磨砺朱瞻基大有好处,既可让他更深刻的体察民情,更可以让朱瞻基在此过程中得到锻炼。
于是朱棣道:“你这个阿舅,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一次,他倒也不是懒,实在是为了你操碎了心。”
朱瞻基一脸坦荡荡地道:“舅舅对外甥好,不是该当的吗?我听人言,东城有一人家,家里颇为殷实,却因无子,因而这偌大的家业,都继给了自己的外甥,民间也说,一个外甥半个儿。”
朱棣托着下巴,道:“是吗?”
朱瞻基认真地点着头道:“这是孙臣从百姓们口里听来的,应该没有错吧。”
朱棣站起来,随即皱眉道:“你在栖霞,可还有什么感受?”
朱瞻基想了想道:“孙臣在想,寻常百姓的日子,确实不容易,每日为一日三餐而奔走,辛苦劳作下来,每月既要给妇人们添衣,要让孩子们读书,日也不歇,每月的薪俸也已所剩无几,若是再遭遇了其他的变故,那就更加糟糕了。孙臣现在的俸禄,就低得很,阿舅给孙臣定的乃是三等吏的薪俸,这薪俸,还不顶孙臣从前在东宫时喝一口好茶呢。”
朱棣颔首:“是啊,历来民生多艰。”
朱瞻基继续道:“若只是如此,孙臣倒是不觉得民生多艰,反而更令孙臣诧异的是,即便是生活如此的艰苦,这些在太平府的百姓,依旧感念皇爷的恩德,说是幸好开了新政,才有太平府城这样的容身之地,若是像他们当初那般,莫说一日三餐,教孩子读书,妇人添衣,便是养活自己,能吃上白米都难,每日衣不蔽体,一年到头,也不知肉味。他们提及皇爷,都说皇爷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皇帝,历朝历代,也不曾多见的,即便是汉文帝,只怕也做不到皇爷这般。”
朱棣听罢,厉声道:“少说这些,这不是外头,朕是什么模样,朕心里没有数的吗?你长大了,却也刁滑了,不要什么都学你的阿舅,你阿舅就溜须拍马这一点很不好。”
朱棣还是很理智的,汉文帝……他也不觉得自己可能达到这样的评价。
说实话,这天下百姓,不将他视为隋炀帝,就算是烧高香了。
朱瞻基却好像一下子,蒙受了不白之冤一般。
但凡是一个有理想,有志气的少年,谁愿意被人视为他阿舅那样的马屁精彩?
何况朱瞻基出身高贵,内心还是很有傲气的,于是他立即道:“孙臣若有一句虚言,天厌之!”
朱棣:“……”
朱瞻基接着道:“孙臣实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栖霞的各处茶肆,哪怕是说书唱戏之人,近来所讲的故事和戏曲,也多是皇爷您的丰功伟绩,但凡只要讲皇爷靖难的戏文,便能得满堂喝彩,人人愿争相打赏,若是讲其他的戏文,人便散去。这些都是骗不得人的。”
这个就令朱棣大感意外了,他听罢,便大惊道:“什么?现在人人都在讲靖难的事?”
要知道,这靖难对于朱棣而言,却是极敏感的东西。
这就如同在贞观的时候,人人都在大谈特谈玄武门之变一样,你猜李世民得知之后是什么心情?
好的不说,你们专挑污点来吹捧是吧,这些该死的小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