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大儒的话,许多人虽听不甚懂,却也颇多信服。
因为人家引经据典,说的头头是道。
正因如此,太平府虽是有了银子,却也多了不少的大儒,被人毕恭毕敬地请了来,出各种的车马费,极尽优待,请他们来讲授一些学问。
张正就是其中之一,他当初为了结交某个读书人,可是花了大价钱,直到对方肯屈尊来,他甚至让人直接派车马去人家住处去迎接,此等殷勤,非常人所及。
因而,栖霞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氛,人人都指望攀上这一股学风。
只是张正此刻,眼睛却红了,这布满血丝的眼里,只是阴沉的冷然。
以往,他不会去多想这些问题的,因为这些问题,是庙堂里那些大人物的事。太平府历来有张安世护佑着,他们安心挣银子,偶尔附庸风雅就成了。
可如今,一切都失去了,却突然有一种仿佛被人愚弄的感觉。
他身躯颤抖着,突然抬头道:“听闻那位周先生,这两日还在栖霞?”
账房下意识地皱眉道:“老爷,这个时候了,您还有闲心去想拜谒周先生?”
张正面上没有表情,他站了起来。
商海浮沉,似他这样的人,也绝不是善茬,更不是什么吃素的角色。
他眼睛半张半合,沉声道:“人心……人心……是啊,咱们大明朝,人人都反对新政,人人都以新政为弊政……陛下推行新政,竟是遇刺,而芜湖郡王,现在也打了退堂鼓……这天下人心……在彼不在此啊。”
账房凝视着张正。
张正则是皮笑肉不笑地又道:“老夫算是完了,可即便是要完了,却也不能无声无息地沦为乞丐……”
账房不露声色,他渐渐的明白了。
张正突的又端坐下来,似乎在这一刻里,又有了几分精神气,道:“曾东家他们几个,让人去约一下,明日请他们去醉月楼喝酒。除此之外……矿场那边,告诉吴掌柜,随时听用,工钱的事……告诉他……这工钱发放,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张正的声音,越来越低。
账房听着,脸色变幻不定。
此时的他,又看到了张正所散发出来的狠劲。
敢做买卖,却能将买卖做到这个地步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与人为善,长袖善舞这样简单。
脱去了那永远笑脸迎人的外衣之下,那种为了利益孤注一掷的凶狠此时立即显露了出来。
张正慢悠悠地道:“还有……印染的作坊那边,叫几个主事的今夜来见我,我有事要吩咐。”
账房诧异道:“老爷,这……不会出事吧?”
张正面上没有表情,只是嘴唇轻动,他平静地道:“他们不教我们活,我便教他们去死!”
账房再没吭声,他只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某种意义而言,张正的话,又何尝没有说到他的心坎里呢。
……
京城……栖霞。
许多的酒楼里,突然有了不少的客人。
他们直上厢房,紧闭了门窗。
而后,一个个穿着布衣之人,徐徐而出。
一份份的小册子,开始出现在矿山和作坊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