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却更教人不寒而栗。
群臣依旧默然,一个个把头伏得尽可能的低。
朱棣则再也不看他们一眼,随即打马进紫禁城。
看着朱棣的背影,朱高炽长长地松了口气,见了张安世还在那蹦跶,喜出望外,故意驻足了片刻,等张安世在后随扈,他才慢悠悠地与张安世同行。
“出了什么事?”朱高炽压低着声音道:“你的阿姐要急死了,她身子本就不好……”
这话虽是在责备,张安世却是听得心里暖洋洋的。
张安世小声道:“姐夫,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是有人想要谋害陛下。幸亏我尽心竭力,奋不顾身。如若不然,只怕真要出大事,当然,陛下……也没少出力……”
朱高炽听了一大通,但还是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张安世绘声绘色地说着如何手刃贼子,又如何布置,以逸待劳的诛杀水匪,接着奇袭南昌城。
朱高炽听得一愣一愣,不由道:“这样说,倒是幸赖有你。”
张安世偷偷看一眼前头打马而行的朱棣,低声道:“也不能这样说,陛下虽然年纪大了,可他的功劳也是不小的。姐夫,我们做子弟的,可不能把功劳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若不是姐夫是我至亲之人,我断不会说实话,对外……我都说是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朱高炽深以为然的样子点点头道:“你这样做很对,看来你真的长大了,比从前稳重了。”
张安世道:“有陛下和姐夫言传身教,能不稳重吗?”
朱高炽沉吟着,此时想到这两日糟糕的情况,叹了口气道:“父皇乃万金之躯,实在不该四处私访,教这乱臣贼子有机可乘。方才父皇所言,莫非这朝中还有余党?”
提到这个,张安世的面色也凝重了几分,默默地点点头。
朱高炽道:“要彻查到底!这件事,必须你来查,不可假手于人。”
张安世点头:“明白。”
朱高炽这番告诫,也是有他的心思的,皇帝被刺,从利害关系而言,其实最终受益者,就是他这个太子。
这是历朝历代的问题,朱高炽年纪也不小了,做了十几年的太子,难免会有人揣测太子不甘只做潜龙。
所以对朱高炽而言,想要洗清冤屈,最好的办法就是查出所有的余党来,而且最好是自己至亲的张安世来查办此事。
现在针对宫中的流言蜚语,已是多如牛毛,尤其是针对陛下早年便谋夺皇位不成,恼羞成怒,回到北平王府便开始准备谋反,之后裸奔和吃粪之类的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朱高炽自知,这样下去,必然会有更多的流言出来。
二人一路小声地说着话,到了文楼,才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朱棣已先行去了大内,看望徐皇后了。
亦失哈则给太子和张安世斟茶,亦失哈显得苍老了不少,这一次去江右,他没有随扈,一直都在司礼监中当值,他伺候了朱棣一辈子,传出朱棣出事的消息之后,亦失哈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许在外人看来,亦失哈这种心理症状乃是下贱。
可对亦失哈而言,他从记事起,便被人指定跟从朱棣,从朱棣还在燕王时,便伺候他的起居,对于亦失哈而言,朱棣就是他的一切,何况今日他拥有的一切,也是朱棣赐予他的,他或许未必读过许多书,了解许多的学问,却只知道,自己的人生,是与朱棣捆绑在一起的。
现在的亦失哈,倒是眉眼儿笑了。
张安世又绘声绘色地在亦失哈面前,讲起在九江府时,陛下如何神勇。
亦失哈心情很好,也愿意听,因而很佩服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配合,好给吐沫横飞的张安世助兴。
张安世道:“那么大一个水贼,陛下一拳头过去,这拳头还未至,那贼便七窍流血了。”
朱高炽在旁,笑吟吟地喝茶静听,看着张安世的眼里,带着几分欣慰,安世真的长大了,可以不教人担心了。
亦失哈依旧用心地洗耳恭听。
倒是一旁奉茶的小宦官,见太子殿下还有威国公以及大公公都高兴,便冷不防地道:“不是拳头还未至吗,怎么就七窍流血了?”
亦失哈顿时恶狠狠地瞪了这宦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