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安世挑衅的样子,张有成心内悲愤无比:“罢罢罢……下官无话可说……既如此,那么自当将头颅奉上。”
邝埜也悲愤地道:“愿赌服输。”
连那王文略也稍稍犹豫,最后耷拉着脑袋,道:“下官无话可说,愿献上人头。”
张安世却冷笑道:“谁要你们的人头,你以为我为何要和你们赌?就是要让你明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们自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靠着圣贤书,轻轻松松地牟取到了乌纱帽。便将天下的一切,都踩在脚下,目中无人,也目中无物。张有成,你方才口口声声对人说什么?说这些东西,对天下苍生有何益?那现在我来问你,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又干了什么对苍生有益的事?这天下这么多贫贱的百姓,可有一人,是因你而填饱肚子?那在贵州剿贼的官兵,可有一人……是因你的挽救,而活下来的?”
张有成这时埋着头,大气不能出,他脸憋红,哪里还敢还口。
张安世道:“可这天下,恰恰是你和你的同道们,最看不起的这些东西,能够惠泽百姓,你们可以视若无睹,可以充耳不闻,可今日,这马车就在眼前,你们定要说,这马车有何用,不过是奇技淫巧之物罢了……”
朱棣都震惊于张安世今日口才居然颇好,看来只要别人不敢反驳,张安世还是有本事的。
只是朱棣还震惊于这马车所带来的作用,此时也没啥心思听张安世愤愤不平的质问。
却又听张安世道:“可我便告诉你们,这马车载货,乃是寻常粮车的十倍,若是早有这样的马车,即便贵州缺少马匹,却也可以及时将军粮,送到镇远侯顾成的军营,教将士们可以吃饱喝足,才有气力剿贼。才不会导致营中哗变,不会发生官军溃败。”
“不只如此,马匹的用量可以大大地减少,而且这人力,也可大大降低。人马的减少,也就意味着……损耗的降低,从前十个人十匹马干的事,一人一马即可,沿途需要供应十个人和十匹马的粮食和马料,现在却也只需一人一马的用量。这一来一去,不但有助于大军剿贼,而且节省了多少民力。你们总是口口声声,将苍生挂在嘴边,那我来问你,这苍生上辈子缺了什么德,成了你们嘴边的口头禅?”
“我办这展览会,便是希望借用这些,节省民力,可以让百姓们,不必服这么多的徭役,用更好的车,取代人力。可到了你们的口里,却成了什么呢?”
一句句质问,让张有成竟是百口莫辩。
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却发现平生所学里,竟没有一个典故,可以在此时为自己辩解。
终于,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说着,竟是突然一下子,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张安世瞳孔猛地收缩。
张安世立即大呼一声:“保护陛下,保护陛下啊……”
他口里虽是大呼,身子却嗖的一下,躲到了魁梧的朱棣身后。
好在他一向灵活,尤其是对这等事格外的敏感。
不过……那捡起了石头的张有成,手里捏着石头,对于张安世的呼叫,却是置若罔闻。
他取了石头,却是往自己的脑门狠狠一砸。
张安世才长舒了一口气,却见许多人,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尤其是朱棣,嘴角不禁露出苦笑。
只是……那张有成那边,却又生变,众人瞧去,这张有成竟是头破血流,狠狠一砸,脑子便晕乎乎的,于是砸不下去了,身子晃晃悠悠的,直接昏倒在地。
显然,应该这不致命。
张安世不禁无语,你还说你张有成不是废物?连自杀都不专业!
世上哪里有人可以拿石头砸死自己的?这一砸,人就晕了,怎么能死?
不过张安世本就不打算要他的脑袋,因而还是大呼道:“快去救治,止血,去取酒精,还有栖霞的药,养几日就好了。”
于是,众人只好七手八脚地将张有成抬着便走。
至于那邝埜和王文略二人,眼见张有成已动了手,却也去寻地上的石头,接着便迅速地被身边的其他同僚一下子扑倒在地了。
朱棣见了,不断皱眉。
邝埜被人按在地上,却是努力地昂着头看向朱棣道:“陛下,臣言而有信,既已许下诺言,岂有背信之理?臣虽不才,信义二字,却绝不敢忘,季布一诺值千金,臣今日若不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即便臣父得知此事,知臣不死,也必责骂。”
这邝埜声音嘶哑,说得动情,竟是哭了:“所以恳请陛下,赐臣一死。”
那王文略,也是被人压得死死的,整个人狼狈不堪,只道:“臣也愿死。”
朱棣的脸上,既有高兴,又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