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张安世又道:“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是陛下,这世上哪里有鸡蛋没有缝的呢?就算没有缝,也会有人想方设法敲出缝来。陛下是知道臣的,臣自知自己也有许多人性的弱点,所以对此,一向有所防范。”
“早在内千户所成立的时候,臣就专门寻了几个忠心的人,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也照料好了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在内千户所里什么正经事都不干,只干一件事……那便是拿着银子,吃喝嫖赌。这也是防范于未然!这内千户所关系重大,一定会有歹徒打内千户所校尉们的主意,与其让他们费尽心思,拉那些忠厚老实的人下水,还不如……臣给他们准备好几个内千户所的‘害群之马’。”
“这样的做法有两个好处,其一是免让其他的校尉受到这些歹徒们的侵蚀。其二,若真有歹徒,必然会找到这几个‘害群之马’,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可在臣的掌握之内。果然……这个布置,起了奇效。”
“这就回到了当初的问题上了,纪纲的党羽要劫狱,必须得有内应,他们会选定几个目标,这些人一定是在内千户所里不得志,而且沾染了恶习,当他们顺势要收买这些人的时候,臣这边,立即侦知,于是,立即命人开始暗中顺着这收买之人的线索顺藤摸瓜,最终……便摸到了瓦剌使节头上。”
朱棣:“……”
朱棣有时不知张安世是咋想的,这家伙,简直就是将防御的技能点到了极致。
出门就要穿两重甲。
这大狱里,也设计得如迷宫一般,围墙的高度,是诏狱的一倍有余。
这家伙走在哪里,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跟着。
就连这内千户所里,也挖满了无数的陷阱!
谁又能想到,这千户所里素来吃喝嫖、无恶不作的人……竟他娘的也是陷阱呢?
难道,一个人怕死到了极致,便可无敌于天下了?
张安世看着朱棣看他的眼神,似乎读懂了这眼神里的意思,不禁有些尴尬,他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才又道:“这主要还是为了捉拿叛党,陛下,叛党无孔不入,阴险狡诈,个个都似纪纲一般,恶毒至极啊。臣与他们斗争,实在是煞费苦心,殚精竭虑……”
朱棣压压手道:“好啦,不必解释,朕知道你辛苦。”
而后,君臣二人目光便又落在了纪纲的身上。
纪纲不听到这些还好,此时听到这些,没想到自己布置得如此巧妙的局,竟是被这样简单的方法所破解。
而如今……
他已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此时一脸苦涩,看向那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纪文龙。
“儿……”
“父亲……”纪文龙嚎哭,他恐惧得浑身发抖。
纪纲轻声问:“可有人走脱吗?”
纪文龙摇了摇头,哭哭啼啼地道:“一个都没有,他们来得太快了,想走都来不及了。”
“哎……”
纪纲叹息了一声,一时泪流满面,幽幽地道:“万万想不到,我聪明了一世,却糊涂了这一时,计算了一辈子人心,如今却被人计算了。”
纪文龙一双布满恐惧的眼眸,直直地看着纪纲道:“爹……快想办法,救救我啊!”
纪纲笑了,笑得眼泪都洒了出来,而后道:“救你?现在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得了。你安心上路吧,你放心……爹会让你们好死的。”
纪文龙整个人激动起来,大叫着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他发出悲惨的哀嚎。
纪纲却是闭上了眼,似是下定了决心。
“陛下……看在往日的份上,恳请陛下。”
朱棣却是阴森森地看着纪纲:“你若是朕,会如何?”
这回答,纪纲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像他这样的人,本就是将人性看至极恶,怎么可能会相信,朱棣这个时候,会答应他的恳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