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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合婚契帖（第1页）

阿念，遇见你之前，我不过觉得自己是个远行客，孑然一身地来；孤苦无依地走，虚虚妄妄来这人间过几十载罢了，”顾宴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又抬眼看着她继续道：

“所幸上天并未薄待遇我，遇见了你，方才明白幼时夫子所授的一句话。”

“什么？”云一念看着面前这位穿着暗红长袍的清隽公子，周身萤火虫的光将他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照亮，只见他笑着开口，声音低沉清润，如早春的清涧，徐徐流入云一念心间。

“金风玉露一相逢，更甚却人间无数。”

“你何时，这么会说话了？”云一念垂下眼皮吸了吸鼻子，却不敢应承他的话，心中难掩苦涩，道只道天意弄人，她又何尝不想与顾宴共度此余生，可是她的身子已经不知还有几日的寿命好过活……

顾宴拉起她的手，似乎没有注意到她隐下的情绪，他们并排看向面前的古梨树：“在西疆，这棵古梨树是神仙的化身，只要在这棵树下签下合婚契帖，再取男女各一缕发丝埋在树下，便可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云一念抬头看着满树洁白无瑕的梨花，转向身边的人开玩笑般问他：“顾将军世世都与我厮守，也不怕腻吗？”

顾宴轻摇了摇头，认真道：“人间纵有百媚千红，阿念，唯有你是我情之所钟。若此古梨树当真有灵，只盼着它能要我世世都见着你，护着你。”

古梨树仿佛真听懂了一般，飘飘悠悠地落下了一朵梨花，开在顾宴发间，只听顾宴轻声问她：“阿念可愿同我签下这合婚契帖？”

云一念接过她的那一份火红契帖展开，顾宴早已将他的名字签在了上面，她抬着眼笑着说：“签下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顾宴将笔递给她，柔声道：“死生不悔。”

她接过笔，在那两份契帖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让她这么自私一回吧，云一念这么想着，身上的毒素她会想办法解开，眼前的人，他的这份情义，她不想辜负。

云一念拿出袖中的小匕首，挑了一缕自己的头发割断，与顾宴的断发结在一起，埋进了古梨树下。

“结发为夫妻，白首两不离。”

云一念拉着顾宴寻了一处空地坐下，懒懒地靠在他肩上，花丛中的萤火虫或停或跃，与花香交织在一起，谱出一幅意境深远的油画。

“回去后阿宴要去宰相府提亲吗？”云一念拉着他的手轻声问道。

“我想等阿念及笄便去提亲，在寻问月司算一个好日子，迎娶阿念，可好？”

“嗯……”云一念轻声答道，眼皮却止不住地要合上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这具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

在意识消散之余，她只听顾宴在她耳边轻声道：“睡吧，阿念……”

顾宴将云一念的斗篷紧了紧，握着她冰凉的手催动内力给她暖着身子，他拿起一旁签订的合婚契帖，唇角微勾，轻声道：“对不起阿念，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很公平，对吧？”

他抬手抹去了云一念耳后新生出来的那一抹青色纹案，想起那日在王城的地牢内他去寻乔木的场景——

旁的人可能不知道，但顾宴知道，这霍辛花源于穆三爷，是穆三爷某次游历所得，与他的爷爷顾准曾尝试将其运用于战争中，但因其毒素过于惨无人道，后被弃用。

顾宴负着手站在乔木面前，只听乔木笑道：“霍辛花？霍辛花向来是无解的。”

“五息解毒丸也不可吗？”顾宴的面色隐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当然，霍辛花最恶毒的地方便在于它的双层毒性，五息解毒丸再厉害，也不过只能解它最表层的那一层罢了。”乔木耸耸肩，坐在角落里背靠着墙壁笑道，“怎么？莫不是顾将军用毒，毒错了人？”

顾宴唇角紧抿，没有答他的话，只道：“穆三爷研究半生，也未寻到根治法门？”

乔木看顾宴如此急迫的神情，突然来了兴致，他撑着头懒懒地笑道：“有啊，等人死后一把火烧了，这岂不根治？”

顾宴十指紧握成拳，关节处咔咔作响。

乔木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他故意笑着发问：“哦，莫不是这中毒之人重要万分，轻易伤不得？那这可就难办了……”

“我来帮顾将军好好想一想啊～”乔木眉头微蹙，面上思考的模样要多假有多假，他面上有些为难道，“不如，顾将军还是顾全大局忍痛割爱吧。”

“不可能……”顾宴虽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但还是答了他的话。

乔木听完后笑得更加开心，前仰后合道：“这样啊，可顾将军有所不知，这霍辛花的第二层毒素最为折磨人，先是让人周身无力，再慢慢地渗入人的心脉，侵蚀人神思五感，到最后啊，基本上就将人折磨得只剩一个骨头架子了。”

他面上的神色极扭曲地盯着顾宴道：“它就是这样将人生生磨死，让人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变成行尸走肉，而后变成霍辛花的载体，死后，砰地一下，尸骨无存。”

“住嘴……”

“这就听不下去了？这才哪到哪？还没结束呢，你知道吗，虽然她尸体都炸了，但是她的血还会让更多的人感染霍辛花毒，”他看着顾宴拎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乔木直视着顾宴那双喷火的眼睛，脸上的笑意并未收敛反而愈发放肆：“所以啊，顾将军还是大义灭亲的好。”

乔木将“大义灭亲”四个字咬得极重，激得顾宴一拳实实在在地打到了他的肚子上，乔木闷哼一声，嘴角有血迹渗出，但他还是笑着的，嘴上根本不饶人：“原来一项冷静自持的顾将军，也能有如此为情乱智的时候啊，今日就算死在这，也值了……”

顾宴脱手放开他的衣领，任由他捂着肚子滑坐下去，转身便走，不愿在他这里耽误时间，却听身后的乔木突然道：“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保她，但我要你的命，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