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说着,忍不住笑:“不是为了报复我吧?”
“因为我不想让孩子影响你的决定,”裴文宣说着,将李蓉双手握在手里,声音很轻,“蓉蓉,这是你人生最重要的时候,你不该为了孩子,或者是我,影响你的判断。”
“我希望你在这个时候,能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你已经和自己犟了一辈子,”裴文宣抬起头,握着她的手,“也该到头了。"
李蓉看着面前的青年,他温和,从容,和二十岁尚显稚气的裴文宣不同,也和五十岁偏执冷漠的裴相不同,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裴文宣已经成了这样子。
“你不也和自己犟了一辈子吗?什么时候议和了,我都不知道。”
“从我承认喜欢你那一刻,从我决定无论如何都把你抢回来那一刻。”裴文宣笑起来,“我不犟了。”
承认喜欢她。
有勇气追求她。
这就是他一生,和自己最大的和解。
李蓉是他的天上明月,是他的渴望不及,是他最憎恨的贵族皇室,是在他年少时,被一道圣旨压下来,砸弯他脊梁的强权。
他有和世界对抗的勇气,独独没有面对李蓉的勇气,因为李蓉承载的,是他人生里,最大的自卑。
李蓉看着他的眼睛,她忍不住开口:“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听到这话,裴文宣笑出声来:“这就太多了。”
“比如呢?”
李蓉歪了歪头,她突然很想听到他的夸赞,听到他的爱慕,听到有人承认他的好。
裴文宣低着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我第一次见殿下的时候,其实特别忐忑。”
“我听说殿下骄纵,也知道自己出身不好,想着殿下下嫁于我,一定很不甘心,我怕是要吃苦头。”
“你肯定想怎么对付我了。”李蓉抿唇笑着,裴文宣是个不会吃亏的狗性子,既然想着她刁蛮,肯定想了法子。
“是啊,做足了准备,结果你把扇子挪开的时候,悄悄抬眼看我那一眼,我突然什么都忘了,整个晚上就光记着你好看。然后你看了我,就红了脸。”
“嗯,”李蓉脸冒着热气,声音很低,“当时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我不亏。”
裴文宣听她的话,笑出声来,他抿唇继续:“然后你规规矩矩和我喝了交杯酒,就和我坐在床上。
我不敢开口,怕你心里嫌我,结果你和我坐了大半天,小声问我,郎君还不歇息吗?”
裴文宣学着李蓉的声音,李蓉推他,裴文宣笑容更盛:“我从来没想过,公主会不嫌弃我寒族身份。那晚上你喊疼,我吓得冷汗都出了,想着明日说不定要杖责我,宫里给我那本驸马要学的规矩,
我可倒背如流,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你不仅不打我,还亲自起来为我束冠,你根本就不会,假装自己贤良淑德,折腾半天,脸都红了。”
“老早的事儿了,”李蓉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去,看着马车外面,故作镇定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当时你陪我去裴家,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给我家长辈下跪敬茶。回来之后,你悉心照料我,我咳嗽了,你就让人给我准备梨水,我上火,你让人熬绿豆汤,我常喝酒,每次回来,都是你亲自照顾,
知道我胃不好,专门让人准备药材,我又吐又闹,你也忍得我。”
“那时候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哪怕我三年学院魁首,朝堂之上,我其实什么都不是,但你不这么觉得,你总夸我做得好,你是第一个夸我比苏容卿好的人,也是第一个没有在谈论我的时候,说上一句‘可惜’的人。还是第一个提起我的时候,没有提到我父亲的人。殿下,”裴文宣仰头看着她,“其实是你让我从寒门和我父亲的阴影里走出来,你不要以为我很好,我也曾经偏激,自卑,懦弱,只是我从不表现出来。”
“还有呢?”
李蓉带了少有的耐心,询问着裴文宣,裴文宣似是笑起来,似是有些羞涩:“你就非得我都说了。"
“你不愿意说吗?”
裴文宣顿了顿,看着李蓉好奇的神色,温柔道:“愿意的。”
“后来你和我分开,我在朝堂里,也见过不少事儿,你是我见过,在朝堂里最干净的人。”
“你胡说。”李蓉笑起来,“我还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