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发大了,李明隐约的喝骂声不绝于耳,裴文宣将目光从苏容卿身边收回来,他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太监,上前去将袖子里的折子交给了那个太监,请他转交给李明,而后便回过身来,同李蓉道:“殿下,走吧。”
李蓉有些犹豫看了御书房内一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转头同旁边太监吩咐了一声,说她提前告退,接着便同裴文宣一起走了出去。
她提步往下前,走了两步后,她还是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来,看向苏容卿。
苏容卿得了李蓉的目光,神色平静,李蓉看了他许久,终究还是问出声来:“是你对我动手的?”
苏容卿听到李蓉的话,他没有出声,他们都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许久后,他沙哑开口:“抱歉。”
李蓉一时觉得有些荒唐,她笑了笑,眼里带了些嘲讽,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又觉得什么好说。
毕竟一生已经过了,如今立场也已经定了。无论是叱责还是嘲讽,都没了意义。于是千言万语,
都化作一声轻叹,李蓉转过身去,同裴文宣疲惫出声:“走吧。”
苏容卿脸色微白,但他始终未曾做声。
裴文宣和李蓉一起举伞而下,行于风雨,等出宫之后,裴文宣便抬起手来,将手搭在李蓉肩上,
用广袖替她遮挡了飞进来的雨丝。
“你怎么来了?”
李蓉低低出声:“这么大大咧咧进宫来接我,也不怕父皇怀疑。”
“我递了折子给他,请求担任科举主考官一职,”裴文宣耐心解释,“明日就要确认各项职位调动,
我今晚过来表忠,也是正常。而且,”裴文宣回头看了宫里一眼,“他现下也没有心情关注我们。”
“苏容华进宫了。”李蓉提醒他,裴文宣面色不动,只道,“我知道。”
“现下父皇眼里,他所能查到的事情,无非就是有人把弘德送进宫来,弘德的孩子被苏家人带走,
如今口供失踪、奏事厅走水、弘德被杀,三件事本和前面两件事互相印证,虽非铁证,但在父皇心中便能定下苏容卿的罪。现下苏容华出来把前面两件事认下来,就与后面三件事矛盾,这三件事显得太过突兀”
李蓉皱起眉头:“届时父皇怕是觉得,是我们刻意诬陷他。”
“如何觉得呢?”裴文宣平淡出声,李蓉仔细思索着,“从父皇的角度,这三件事,你可以说是苏容卿为了遮掩自己做过的事做的,但是也可能是我们为了陷害苏容卿做的。父皇为何不会觉得是我们刻意诬陷苏容卿?”
“其一,我们并没有陷害苏容卿的理由,要陷害,也当陷害身为肃王老师的苏容华。”
“其二,苏容华来得太巧太刻意,不足为信。”
“其三,”裴文宣转过头去,轻声道,“苏容华把弘德的孩子带入宫中了。"
听到这话,李蓉愣了愣。
裴文宣将伞往李蓉的方向斜了斜,轻声道:“他们最好的方案其实是杀了这孩子。只要这孩子没从他们苏府翻出来,他们咬死不认,陛下就没有铁证能办他们。可苏容华不仅没杀,还把这个孩子带入宫来交还人质认错。”
“而弘德是自杀的,除非有把柄威胁,不然不可能自杀。如今苏容华带着孩子入宫,弘德的死和他们苏家脱不了干系。所以弘德之死,陛下有八成把握,认定不是我们做的。而剩下两成,也不过是他一贯多疑的性子使然罢了。"
李蓉在裴文宣的话中缓慢冷静,裴文宣送着李蓉上了马车,而后收伞。他将伞留在了马车外,步入马车之中。
李蓉的外衣有些湿,他便帮李蓉脱了外衣,从马车里拿出备用的衣衫,让李蓉换上。
李蓉坐在马车上,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忙活的人,听着裴文宣继续:“现在苏容华既然抵罪,苏容卿应当无事了。"
“那苏容华呢?”
李蓉轻声开口,裴文宣沉默片刻后,他缓慢道:“离开官场,对于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那你绕了这么大一圈,”李蓉苦笑起来,“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谁说我白费功夫?”裴文宣抬头笑了笑,“你以为,我费了这么大劲儿,就只是为了让苏容卿承担个罪名吗?”
这话到的确出乎李蓉意料。
裴文宣做的事,虽然他没说,但李蓉心里也猜了个七八分,她本以为裴文宣此次意在夺了苏容卿刑部尚书的位置,没想到竟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