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池醒来时,看见空空荡荡的寝殿,差点以为自己在苍黎神宫。
她拥被而起,被永川水浸过后,她反应有些钝,半晌她才看清楚,这里是星辰宫,是他的寝殿。
窗外天色晦暗,似下过一场雨。她撩开鲛纱,赤足走到窗边,发觉窗下小案上,摆了一排冰琢的小玩意。定睛一看,竟是姿态不一的冰晶山茶花。
她拿起一个把玩,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眉眼不觉弯了弯。
“好些没有?”
木质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檐下风铃发出清越声响。
窗外湿漉漉的回廊上,魔尊席地而坐,不染纤尘的白衣散开,他微微向后倚靠着墙壁,手中正在雕琢着什么。
谢拂池低头,与他的视线相触。
他的眼眸褪去银色,鸦发披散,眉眼如昔,一如当年苍黎神宫里寂寞清冷的少年帝君。
谢拂池池自上而下,一寸一寸目光扫过他,她忽地伸手探出窗外,用力戳在他脸上。
玉石般的肌肤泛凉,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是我。”
谢拂池咬紧了唇,慢慢描摹着他的轮廓,眼眶微微发红。
这一刻,她终于完全确认他还活着。
他感受着她指腹的温热,低道:“如果我知道你会跳永川,绝不会放你离开。”
听到这里,谢拂池蓦地收回手,下意识反驳他:“谁说我是为你回头的,你先是拿走了我的焚妄剑,又换走了我的虚华镜,我是回来找这两样东西的。”
这次,他没有流露一丝的难过,抬起眼睫静静看着她。
“我真的想过让你喝下长生水,不需要喝太多,保留着意识,却又不会想离开我。”
可到底,不舍得。
谢拂池一怔,手搭在窗沿上,五指不自觉收拢。
他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疯狂的话,音调依然平静:“我在这里待的太久,久到已经快被心魔折磨疯了,我想不惜一切留下你,哪怕你会怨恨我。”
“不,你已经在怨恨我了。”他轻轻一笑,放下冰雕,握住她捏紧的手指,“我言而无信,我骗了你,甚至百年里都不曾让你知道我的下落。”
柔如羽毛的触感,谢拂池瑟缩了一下,却又被他紧紧握着。
她索性不再躲闪,直勾勾回视他:“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让你一直以为我的立场与天界完全一致,嫉魔如仇。时嬴,你我之间更没有信任那个的人,是你。”
与天界完全一致……
他似想到了什么,喉咙轻微地颤抖一下,眸中掠过一丝痛楚。
“嗯,你说的对。”他说,柔声道:“我是个罪人,连我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但是焚妄剑和虚华镜,我都不能让你带走。”
你看这个人,永远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无情的话,做着最绝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