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女,又或者说,秋洛水,第七次试图逃跑的时候,又被谢拂池捉了回去。
“我那日被那位神君断绝生机,本绝无生还可能,濒死之际,是一位魔君救不了我。她说我之一族本为魔界暗卫,不忍魇族就此消亡,所以将我的魂魄从躯体中提出,放入一具傀儡分身,才使我得以重生。为了报答她,我必须为她驱使十年。”
秋洛水已恢复人身,正虚弱地看着抵住要害的剑,“后来我就来到琉璃馆,又为神女琯华收入麾下,在琉璃馆中帮她勾引小妖自愿献出神魂。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字字属实,绝无虚言。”
谢拂池看了她一会,伸手去擒她,“我相信。但是这些话你必须在天君面前再复述一遍,还他一个清白。”
秋洛水挣扎起来,“天界不会放过我的!拂池,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放过我这最后一次……我也是迫不得已。”
面对昔日好友卑微的祈生,谢拂池的回答就是在她身边划下剑气囚笼。秋洛水手指一触牢笼边缘,顿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含恨看向谢拂池,恨她的铁石心肠。
谢拂池没有丝毫动容,她说:“世上所有的恶,都是得已和不得已两种借口。而你连不得已都算不上,你拼命想活着,只是想在离岁身上再复刻当年的恶行吧?”
面前少女眉目清明,气质锋利,宛若天地间最正直的那把剑。
秋洛水知道自己再也逃脱不了,放声大笑起来,“你说的这么轻松,不过因为刀子没有捅在你自己身上罢了!不,不对,你只是天界的一把刀,你连杀死自己亲近的人都不会愧疚,又怎么会有人的感情!”
谢拂池打个哈欠,“你随便骂,今夜恐怕要下雨,你就在这里好好清醒清醒。”
“清醒?”秋洛水突兀地笑了一下,喃喃道:“我活着不过想等待阿随的下一世轮回,既然我已为鱼肉,再无机会逃脱,又何须清醒……”
闻声骤然回首。
匕长三寸,入胸二寸,露出的刀光狰狞耀眼,仿佛摄去谢拂池的全部目光。
“你说……他为何最后不肯陪着我?”
这声音断断续续,似从空洞干枯的树洞里吹出来。
秋洛水松开手,满眼噙泪,颓然倾倒,软绵绵地卧在竹叶间,化作一截檀香木,再无声息。
一生为情奔波,一旦失去信念,便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谢拂池看天象的本事一般,所以没有走出竹林,天空已然阴暗,噼里啪啦下起雨。山间秋风阵阵,落叶纷纷扬扬。
不知为何,她脚步有些迟缓。一段很短的路她走走停停,直至一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将她拽入屋檐下。
“为什么在雨里发呆?”
她回眸,望进少年的眼里,“我想暂时不和你去人间了。”
他正将竹炭放进案上茶炉里,闻言只是顿了顿,随后又润了茶杯,等待茶水沸腾。
他从前并不爱喝茶,可是时旻走后,他却开始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味道。
苦涩,又滋味绵长。
谢拂池握住他的手,说:“画城杀人的事我已找到线索,我想明日就去找辰南当众对质清楚。这样他就算想杀你,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他抬起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低声说:“你头发湿了。”
时嬴这次没有用任何术法,而是取下架子上的一张柔软布巾,替她缓缓擦着滴水的头发。
谢拂池侧过脸颊,从背后只看到她的鼻尖,她解释道:“我不是要毁约,只是不希望你背负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好,都依你。”他微微笑着,“我总还是帝君,也还能再同辰南周旋一段时日。”
“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就去人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