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蓝蹭了住户的门卡溜进小区,只循着路走了片刻,就发现顾平芜。
——北国寒夜,气温将近零下二十度,天有小雪。
在这种时候,顾平芜居然还在楼下百无聊赖地绕圈。
他先是见她慢吞吞在小径里走着,而后看着满地残雪,抱着肩膀陷入沉思,接着又往楼门口去了,似乎没有醉得太厉害,走路还很稳。
他插着兜从另一侧的小径绕过来,于黑暗中守株待兔,想吓她一跳,待看到她凄清的侧脸,便站住脚,有些失神。
他不明白是什么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记忆里她双瞳剪秋水,眸子里总是带着温软笑意,他以为即便经过岁月,也不会为那双眼睛蒙上苍凉和孤寂。
他知道自己错了。从重逢那一天起,他就已经看到她眼底的仓惶。
可关于他错失的那些年,她从未向他提起。
我一定是错失了什么,池以蓝想。
他以为透过图片或几行字就能知悉所有,却忘记一个人的心迹无人能看破,更无人能书写。
等她拿出门卡要进去,他才回过神,缓步到了她身后。
她僵硬了一秒,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蓦地转身,看到是他的刹那间退了半步,脊背撞到透明的大门上。
手指早被冻僵,攥着卡片的动作静止不动。
他垂眸,无声握着她的手,探到感应器前刷开门。
玻璃门向两侧打开,背后的依仗陡然消失,在她感受到失重的瞬间,纤腰被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撞向身前这个男人怀中。
她嗅到风雪夹杂着柑橘后调的冷香,堕入梦境似的,恍惚着沉默下来。
纽约不是她的家,海市也不再有她容身之处,上京的住所不过是临时落脚的地方……那池以蓝呢?她发现她能够笃定地相信,无论天涯地角,现在的池以蓝都愿意给她一个家。
只看她肯不肯归巢罢了。
可是这个巢却不见得牢固,随时有倾覆的危险。顾平芜知道。
谁也没有说话,池以蓝握着她冰凉的手一路回到家门口。
门卡连着钥匙环,早被他拿在手里,无师自通地找到对应的钥匙打开房门。
顾平芜进门换了鞋,也不理身后的人,径自进去洗澡,等换了睡衣出来,才发现池以蓝居然还站在玄关口,既没有换鞋,也没有踏足此处的意思。
她洗过澡之后,酒的后劲儿全上来了,整个人有些不耐烦。
“杵在那儿干嘛?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走。”
他凝视她,淡淡道:“我记得要经过你允许。”
她早忘记前些时候给他划下了什么道儿,懵了几秒,嘲讽地看了一眼他:“哦,原来你还在乎我说些什么呀。”
她的态度不同于以往。似乎守丧那几日对他的悉心照顾与温柔顺从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
梦醒来,她又回到最初重逢的样子,对他爱理不理,充满了不耐烦。
池以蓝心里不见得好受,却也不至于表现出来,他仍是那副无懈可击的冰冷神色,认为顾平芜那句话是允许,于是慢慢弯身拖鞋。
顾平芜没有帮他的意思,他就自己在鞋柜里找到了唯一一双拖鞋。
粉红色的绒毛款,HelloKitty图案。他冷静了几秒,面不改色地把这双少女感十足的拖鞋穿上了。
他从海市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换成平时出门穿的休闲服,外头的驼色大衣脱下来,露出里头一身西装。
顾平芜似乎还没喝够,也不准备睡,从冰箱里又拿了听啤酒,打开电视放了一部电影。
等了半天,池以蓝还没动静,她就回过头,发现池以蓝挽着大一站在几步之外,电视屏幕忽明忽暗的光映在他脸上,赤橙红绿……变幻莫测。
她的目光定在某处没动,池以蓝皱了下眉,随着她视线看自己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