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惆怅的说着,天子启又是一阵长吁短叹,似是在遗憾,也像是在感慨。
许久,方从思绪中稍回过神,斜眼看了眼正为自己把脉的周仁。
“朕和故安侯,确实算不上君臣相得。”
“――尤其是前些年,故安侯以《削藩策》一事,而屡屡与朕作对之时,朕,甚至还曾动过很险恶的念头。”
“后来,故安侯幡然醒悟,助朕削藩、平叛,也不过是恢复到了先帝晚年,朕这个监国太子和丞相两相避讳,时刻疏离彼此,非必要不往来的程度。”
“但再怎么说,也终归是老丞相。”
“是眼睁睁看着我,从储君太子之位上,稳稳坐上皇位的老丞相……”
听闻此言,周仁心下不由一奇,手上仍把着脉,嘴上却也直接开口问道:“老丞相,不是不曾插手储君之事吗?”
“便是先帝曾以‘太子如何,可能继宗庙、社稷?’相问,老丞相也是噤口不答;”
“如今,更是极其注意和皇长子之间的往来――自前年,长公子劝说丞相不要再反对《削藩策》之后,丞相与长公子,更是再也没有过往来。”
“难道这,都只是丞相做给外人看的?”
此言一出,却见天子启嘿然一笑,又自顾自摇了摇头。
再一阵长吁短叹,方感慨道:“当然不是。”
“无论是先帝年间的朕,还是现如今的荣――凡是有关储君的事,丞相,都是极其注意忌讳的。”
“但帮助,并不意味着必须做些什么。”
“有些时候,什么也不做,也同样是一种帮助……”
说着,天子启便似笑非笑的望向周仁。
“丞相,是有权力在任何情况下,直言不讳的指出皇帝,在某件事上所犯的错误的。”
“――如果当年,故安侯觉得朕这个储君不合格,那便会直接告诉先帝:太子无德,无以奉宗庙。”
“但丞相什么也没说,更什么也没做;”
“只是时刻注意和朕――和监国太子之间的关系,以免先帝猜忌,同时又配合着朕监国,熬过了先帝病重弥留的那几年。”
“这本身就是将朕,默认为了社稷的继承人,同时也是在告诉先帝:太子没有值得指责的缺陷。”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帮助呢?”
???
“说来,反倒是我这个做天子的,颇有些对不起老丞相。”
“――先帝在时,老丞相虽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也是在用中立的态度,来表明自己对储君的认可。”
“但朕做了皇位之后,却因为《削藩策》一事,而同老丞相起了龃龉,更险些……”
“唉~”
“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朕对丞相,实在是有些愧疚……”
说到这次,天子启才终是展颜一笑,略带自嘲道:“便是这份愧疚,才让朕方才失了仪态。”
“便是出于这份愧疚,朕才会对丞相那般不舍……”
听出天子启此言,是在为自己方才的失态做辩解,周仁也不疑有他,只含笑低下头去。
又默然把脉片刻,才终于将手收回。
强自压下眼底的哀愁,颇有些刻意的转移话题道:“如此说来,故安侯对长公子,也是类似的态度?”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天子启显然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