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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作坊（第1页）

码头有这么一家作坊并不奇怪，商船上许多小物件都要由手工劳动才纺织得出。四五十个人的作坊已算很大了。仅一个轻工的作坊都这么大，更别提重工的船坞，那这里的冤魂恶鬼岂止这四十七呢？夕舞紧贴着白仁的背，他们悄悄走进作坊——这里头大部分皆是掉落的纶条与锈迹的切削工具，它们散落得乱七八糟，长久的雾气腐化了作坊内的一切，一股霉味儿呛得人很是不舒服。“白仁，你说的那四十七只冤魂在哪儿呢？我怎么瞧不见？”夕舞颤巍地问，她睁大眼眸时刻注意着四下的风吹草动。白仁却蹲身拾起一物——那是一只手骨，人的手骨，仅仅是手腕前半的手骨。他轻吹灰尘将手骨在夕舞勉强晃了晃：“喏，这是‘他们’的残骸，上面应该留下了他们死之前的气息，你感受下也许就能瞧见‘他们’了。”“呸呸呸！晦气。”她拍掉了白仁手中的手骨大呼晦气。白仁笑着又指着地上的手骨道：“他可真不算晦气，其上还隐藏着许多答案，你们学医的和凡间的仵作是一家子功夫，你可看得出上头的蹊跷。”“看不出！”夕舞撇过头，她看得出只是她不愿看。白仁则指着那断去的手骨道：“从这手骨的大小与关节来看，这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从腐骨的颜色来瞧她死了至少有四五年，更重要的是此手骨的手腕处，那不像是斩断的，上面参差不齐更像是被牙齿硬生生地扯断！——由此可以看出这作坊已经荒废了四五年，而在四五年前那所谓的天灾就已降落在此，那时作坊的妇女正在巧手做工，突然妖怪闯入，它们残忍撕咬将这作坊里的四十七个女人全部咬死。”他说完又轻吹口气，他吹起地上的杂物与废墟，而在这些废墟之下还散乱着各式各样的残肢骸骨，这些骨头上大多数都带有深浅不一的咬痕。可这时夕舞却摇头否定道：“错了错了，你有一点说错了。”“嗯？神医请纠错。”白仁笑道。夕舞白了他一眼便自顾着朝着骸骨堆走去，她先是蹲身试探了许久，最后他深吸口气总结道：“这些骸骨的主人生前一定是被活活给撕扯的，但这四十七个人并非都是女人，也并非都是四五年前死去的，”她顿了顿并指着几处手骨又分析道：“这些手指骨相对先前你所见的手骨要粗大且短得多，那是男人的手。作坊里大多是手工活路，但这些手明显是干粗活的手，我可以断定这些男人一定不是这作坊里头的人。还有——”她捂着口鼻又捡起几块骸骨，她对白仁吩咐道：“快，我要亮光。”“好勒，神医大人！”白仁摊开手心，一道通明的白光照亮了整个作坊。夕舞将骸骨举在白光下并瞧了几眼，最终她坚定道：“没错了，先前因为这作坊中的光太过阴暗所以看不出这骸骨的色调。如今光照下可以明确地瞧出这两种骸骨的颜色不同，其中有一块明确是死得久一些，而另一块则要死的时间并不长。由此可以证明，这作坊中死的四十七个人是一批一批死去的。”白仁对骸骨仔细探勘了许久，他还是疑惑道：“可这两块骸骨的颜色是大致相同的，你说他们死的时间不一样，那分别死了多久？怎么断定的？”夕舞跺了跺脚下的作坊道：“这里这么潮湿，而且这里四下通风，骸骨半年不到都会大致变成这个颜色。若我们再晚个把月来，估计我也看不出这里头的蹊跷。所以我断定最先死的人是四年前，而第二批死的人最迟不过半年前吧。”“四五年前的天灾人祸已经发生，那为何半年后还会有人到这作坊里头来？”白仁低头思索——“白……白仁……”夕舞的言语极恐，“吧嗒！”她手中的骸骨顺势掉落在地，她恐慌地望着白仁的身后，她惊声历呵：“你身后有鬼！”白仁小惊三分，但却从容不迫，他怎会怕鬼？他手掌未扬，方才用来照亮的灵光更盛，它散发着驱散一切邪念与怨念的盛世光辉，不过一会儿，一条通往轮回的往生之路开在作坊内。“乖，把眼睛闭上。”白仁柔声吩咐着并轻点夕舞的眉心，她想说话但却如棉花一般软在了白仁的怀里。白仁这才转过身，他身后的确有鬼，一个不少一个也不多，刚好四十七个冤魂恶鬼。它们青面獠牙霎是骇人，白仁也不禁邹起眉头，他本以为冤魂不过冤死，可眼前这些魂体竟然也和肢体一般四分五裂，他们死了都无法拥有一具完整的身体。“我们死得好惨！”冤魂无法靠近白仁，他们只能哭嚎喊冤。白仁则指向空中的往生路道：“这是我为你们亲开的往生路，若你们放下怨念踏路而去，我保证你们可来世为人，荣华富贵。若你们执念不去，那我只好出手灭鬼！”冤魂们听完此话面面相觑，投胎轮回自然是最好的抉择，在有了这种念头并在轮回光芒的照耀下，他们的冤念被渐渐洗去，沐浴在轮回之光下他们残缺的身体也被一一修复。“多些上仙成全！”白仁点着头，他又手起一道光将那些冤魂送入轮回。夕舞说过，这些冤魂恶鬼有两批，他仔细观察过，这四十三冤魂是第一批，他们受害的时间不过半年，所以才未冤魂化作厉鬼。而接下的三个厉鬼则是第一批被啃食之人，正如他猜的那样，这三个厉鬼都是作坊的女工。他们的记忆皆被某种力量抹去，他们怎么到的这儿，又被什么东西撕咬却是回答不出来的。白仁身为界主五千年，迄今只亲自去收过一次魂魄，那便是化白雪的魂魄。眼下一看，无论冤魂还是善魂，每一个魂魄身后都有个让人潸然泪下的故事。轮回自开世转动后便是无情的，规矩就是无情，谁要去打破就是与轮回作对。他又看了一眼怀中的夕舞，界主都能因她生情，为何轮回不能因世间慈悲而网开一面呢？最后三只厉鬼也被他送往了往生路，这条往生路是通往人间道的，下辈子这些冤死的魂都将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四十六个，果然还是漏了一个。”他早就看出这作坊中已诞生了鬼修。那鬼修或许自己也发现了与众不同，它隐匿身形希望能逃过一劫。白仁挥袖关闭了轮回路，他并非是要放那鬼修一马。在这种横死数十人的环境下所诞生的鬼修岂非善类。这鬼修是唯一一个不被他纳入轮回的人，找出来，拔出它的鬼牙让他消散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