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殿修得巍峨,迎面便感岁月沉积的厚重与庄严,兰殊抬头看着高处肃穆的黑底匾额,不自觉敛了吊儿郎当的闲气,生出些对未知的敬畏。
他和林逸抬脚跨过半膝高的门槛,望向慈悲垂眸的如来,不约而同地跪上脚边的蒲团,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兰殊磕了头,没有急着睁眼,耳畔忽而传来击钵的回响。
咚……咚……咚……
木槌敲在金铜钵体上,震出清明而沉炼的颤音,穿透游人的喧声与脚步,由远及近地,震在叩首的片刻信徒心上。兰殊深吸一口气,耳畔那声音似乎回荡不绝,
他再次俯首,对慈悲的释迦摩尼默道:“求佛祖保佑我全家,我爸和我哥,都平安健康。”他顿了顿,闭眼朝前又拜了拜,
“佛祖啊,我还想拜托你,保佑我的好哥们儿江遇以后一切顺利,他真的特别不容易,以后别让他这么不容易了,拜托拜托。”
兰殊缓缓睁开眼,短暂的迷蒙后看清身前,他站起来轻舒一口气。林逸仍还跪着,额头抵住合十的指尖,两个拇指挂着刚请的绿珠手串,嘴唇翕动,念念有词。身后有人排队等着磕头,兰殊让到一旁,方才敲击的颂钵已经停了,他环视一圈,目光由怜悯众生的佛像落到不远处那方木质的功德箱。兰殊从裤袋里摸出钱包,将里面粉红色的钞票都拿出来,他现金没带多少,沿着那粗宽的横缝一股脑全塞进古旧光滑的木箱里。
许那么多愿,是该好好表示。
林逸也结束了,他四下打量一圈:“那俩货呢?”
“不知道啊……诶你看那儿!”兰殊指着大雄殿的角落,目光穿过往来游人,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赵子成佝身坐独凳上,两手夹在膝盖间,前伸脖子,仔细听红桌对面那老和尚解签。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和尚皱眉,摸了摸下巴,“年轻人,你这是寻得命定之人了啊,是上上签。”
赵子成闻言大喜,咧嘴露出八颗牙:“真的吗大师!哎呀您说得可真准!”
和尚微微一笑,又道:“只不过你这姻缘,须得花点功夫才能修成正果啊。便作苦菜,于有缘人亦甘之如饴。果如所求,然其路之艰,唯情真意韧可抵。”
赵子成听不得文绉绉的话,但他不在意,只知道是上上签便心满意足。20岁就遇到命定之人,这难道还不够容易?人得知足。他朝和尚连连拱手,又掏出20块钱压在和尚目光示意的红布之下,这才回头,向兰殊林逸打招呼。
“嘛呢?”兰殊问。
赵子成喜笑颜开:“解签呢,问姻缘。”
“哦?怎么样?”
林逸说:“你看他那笑得找不着北的样子,还能不知道?”
“嘿嘿,”赵子成很得意,“上上签。”
“牛逼牛逼。”兰殊由衷赞道。
“江遇呢?”林逸问。
赵子成左右看看:“刚还看他在这儿呢,我给他打电话。”
两三句后,赵子成挂了电话:“大门口等我们呢。”
三人于是往外走。赵子成回头问:“你俩拜文殊菩萨了吗?”
兰殊和林逸摇头。林逸两手插兜:“我不需要。”兰殊笑:“我这水平也不给菩萨添乱了。只求了佛祖保平安。”
赵子成大为不解:“来都来了,咋不求点实在的?我可是很认真求菩萨保佑我和妮妮法考通过。”
到了寺庙门口,赵子成拉过江遇:“你拜了吗?”
江遇侧头:“什么?”
“文殊菩萨啊,你拜了没?”
“没。”江遇言简意赅。
林逸道:“你觉得江遇像是信这个的人?求佛还不如求他自己,能跟着进庙里转一圈不错了。”
日头大,林逸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逛了。几人这便打道回酒店。简单修整一会儿,赵子成看时间还早,给周妮妮发了消息后决定再去攀岩的地方找她,临出门前被林逸叫住。
“咋了?”赵子成问,就见林逸隔空朝他抛来个东西,他忙伸手接住,是个串儿。
“这什么?”赵子成将串勾在食指上左右看,“给我?”
林逸懒散地点头,五月初不算太热,阴凉地里走走也挺舒服,但下午两三点的日头最盛,他被晒了一路,此刻昏昏欲睡:“看到了随手买的,颜色挺衬你。”
赵子成皱眉看那一颗颗饱满的绿珠子,无奈瞪向林逸:“你这辈子是不可能盼我点儿好了。”话虽如此,他还是把串戴在了左手腕上,“不过无所谓,哥的姻缘上上签,不怕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