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想到了什么,思忖片刻,轻声说道:“陛下今日松口了!”
“当真?”辛仲甫两眼一亮。
赵普郑重地点了点头。
闻言,哪怕以辛仲甫之素养,也不禁搓了搓手掌,压抑着兴奋之情,道:“倘若如此,西北之行,信心倍增,西北官民有望,朝廷上下可安了……”
显然,对于西征之事,自上而下,朝野内外,早已形成了一股反对的力量,甚至不同派系的势力都达成了共识,只不过碍于老皇帝的坚持,不敢过于炸刺罢了。然而,一旦松口,那股被死死压制住的“民意”也将迅速爆发出来。
莫说西北,就是中枢朝廷又何尝不是“苦西征久矣”,那么多支援安西的军需辎重,可不都是从西北刮地皮得来的,国库的耗损也是巨大的。
“杨郡公……左都御史……”做好交待,赵普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嘴里呢喃一句,一双老眼中的意味由深思转变为恍然。
老皇帝怎么可能让王禹偁去掌管都察院,就他那脾性,放到如此高位,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退一万步说,杨业的左都御史,可也是刘皇帝钦点的,上任也就一年,这是老皇帝布局朝廷权力的一项重要安排,岂是区区王禹偁所能替代的?
那垂拱殿上,老皇帝那番说辞与表态……念及此,赵普脸上也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表情。
……
傍晚,东宫弘德殿,左右侍从被屏退一定距离,独刘太子刘旸一人,听着内侍王约的汇报。其口述内容,当然离不开宫里的消息状况。
最近一段时间,刘旸就如其对慕容德丰所言一般低调,放下一切权力与事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静地在东宫做着“寓公”。然而,朝廷上下宫廷内外,能够摆脱他耳目的事情,实在不多,何况今日垂拱殿之事,本身并没有保刻意对外保密。
等王约汇报完,刘旸那威严的面庞间,也不由复现出少许复杂的表情,沉吟良久,方喟然叹道:“王禹偁,王元之,书生意气,这些年,当真是一丝未改啊!
待在地方也好,京中,实在非他这样的人为官之地……”
甚至于,刘旸觉得,王禹偁只是适合待在州县,那些离刘皇帝越远的地方越好,如此,凭他那一腔赤诚与真性情,倒也能护得一方太平、为百姓做些实事,否则,祸福难料。
以朝廷如今的政治氛围与格局,对王禹偁这样的直臣而言,实在不算友好。
叹息两声,刘旸抬头冲王约吩咐道:“将十弟送来的那盒‘谢公饼’,给赵相公府上送去。”
“是否要带什么话?”王约请示道。
“不用!”刘旸淡淡道:“把饼送到即可……”
在王禹偁之事上,刘旸与赵普二人之间,也算心知肚明了。当初,将王禹偁奏章扣下,真正做出这个决定的,乃是刘旸,赵普只是见证者,至于缘何,当然是为了保住王禹偁。
而赵普主动揽过此事的用意,刘旸也在得知情况后的第一时间明了,不论效果如何,赵普总归是一片好意。
虽然刘旸自觉坦然,但今时今日,他也一点不敢过于乐观,如实解释,老皇帝会是怎样的反应,是像“理解”赵普那样理解他这个太子,还是……
“殿下,而今内外廷已经传开了,说陛下已有意罢西征!”王约又提起一事,作为贴身内侍,他对自家主上在意什么,也是有些数的。
不过,听到这则消息,刘旸的面上却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只是在简短的思考后,轻声回应道:“知道了!”
而若从本心,刘旸当然是不支持继续西征的了,考虑也很简单,那是笔亏本生意,并且随着年月流逝,越来越重。
若定要对外开拓,刘旸是宁肯面向南洋,至少,那里还能看得到回头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