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思之,似乎府州那等穷鄙之地,能守其地,且育养八万人口,也是很不容易了。估计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冲着折从阮的威名去的。
觉其坦诚,刘承祐心中好感更甚。因为同样的问题,此前他也问过先行来京的诸节度。结果,除了贝州节度李殷以及沧州节度王景之外,剩下的人,基本都回答不出来。或不知民,或不知政,有的甚至连底下兵有多少都不清楚。
比如刘承祐的旧臣,在潜龙掌兵过程中帮衬甚多的成德军节度使张彦威,可谓一问三不知,倒不是完全不知,只是让他说出个确切的数字,难为他了。
然而张彦威镇守恒州一年半,却能使境内勉强苟安,得无大失,前番面对契丹入寇,应对亦得当。只因为,此人有自知之明,身边有被刘承祐升为节度判官的李毂及诸位将才帮衬。李毂,那可是宰相之才,在冀中尽情发挥着其才能。
“折卿在府州,直面契丹,而今边防御备如何?”刘承祐再问。
对此,折从阮则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很是豁达地对刘承祐叙说开来:“臣所以能保府州者,除治下军民齐心之外,多赖黄河及长城之险。臣这些年,也算勤休墙橹,广筑镇据,非契丹人轻易可下。”
见折从阮如此自信,刘承祐抚掌道:“折卿此言豪情,朕可为府州军民心安。”
“府北之契丹人,可有异动?”刘承祐再问。
“前些年契丹人骄狂难制,每逢秋高,必南下劫掠。不过自去岁以来,收敛了许多,臣亦遣细作往云朔之地探查,其兵马多有收缩。以臣之见,此乃契丹人在我中原遭受重挫,尤其是栾城一战为陛下所创过后,国力衰退的表现,再加并州一域山高地险,不利契丹骑兵作战,故有此现状……”折从阮将其心中想法道,并旧事重提,恭维了刘承祐一句。
刘承祐认真地思考着,对其所言,也觉有道理,不住地点头。
旋即炯炯有神地看着他:“燕云诸州,石敬瑭赠与契丹,祖宗之地,岂能轻弃,他日朕必复夺之,折卿可愿助朕?”
闻言,折从阮眉头不由蹙起,这样的大话,当初石重贵也说过,他还奉命北攻过朔州。
心里的迟疑,并不影响面上表态,折从阮郑重地道:“臣与契丹之间打了一辈子仗,可谓仇深似海,陛下如欲北伐,臣必率府州军民,以襄盛举。”
刘承祐笑了,摆摆手:“不过,得劳折卿多等些年头了……”
从刘承祐脸上,折从阮分明看出了点老谋深算的味道,不过由此,他对着天子心中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同在河套之地,府、麟与定难军相邻,对于定难军,不知折卿有何看法?”刘承祐脑筋又转到夏绥地区。
闻此问,折从阮表情一肃,没有丝毫犹豫,十分郑重地对刘承祐道:“请陛下务必警惕之……”
“……”
同折从阮就边事畅谈了足半个时辰的功夫,刘承祐自是精神奕奕,意犹未尽,若不是看老将疲态难抑,还不欲放过他。
而折从阮告退出殿后,则是感慨甚多,百闻不如一见,同刘承祐一番交流,他对这少年天子印象更深刻了。
睿智、英明、果敢、强势、有野望、富有韬略、胸怀远见……
总之,不可轻辱。
由此,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态度,对于这大汉朝廷的信心也足了些。就冲着今日这番会面,此番进京,便没有白来。事实上,只有亲自接触过了,似他这样的节度,心才会真的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