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两个人,葛班显然是又忌讳又看不上的。行礼之时,他的脸皮笑肉不笑。
屠甲并不多言,大约说了两句贺词,入席去了。
乞力咄却热情得多,仿佛以骨力南长辈自居一般,笑眯眯地与葛班说了好一会的话。直到葛班终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才作罢,又笑眯眯地走开,跟别人说话。
我发现,乞力咄带来的人马不少。
与一脸冷漠的屠甲比起来,足有三倍。
不过这也并没有让人觉得很是奇怪。毕竟众所皆知,乞力咄是骨力南的靠山。这场婚事,可以视为骨力南这王子与葛班部联姻,也可视为乞力咄部与葛班部联姻。故而乞力咄带了许多人来壮大排场,并不稀奇。
至于屠甲,这事看上去只有他没落下什么好,自是不乐意的。
戎王也来了。
众人行礼之后,便是那最紧要的环节。
一个巫师模样的人,戴着傩面,率领着一众穿着彩衣的小巫如醉酒一般击鼓念祷,吟唱起舞。小半日之后,他亲自宰杀一头羔羊,将血洒在酒里,递给骨力南。
骨力南饮下,又将另一碗血酒端到葛班面前,向他行礼。
葛班心情甚好,将酒接过,先敬了天地,然后仰头饮下。而后,鼓乐齐鸣。在戎王面前,骨力南按照北戎风俗,将一些牲畜和金银玉帛献给葛班。葛班一一收下,脸上春风得意。
乞力咄似乎并不知道我和杜婈在这里的事。订婚仪式上,有那么两回,他走过我和杜婈的近前,眼睛也不朝这边看一下。
仪式之后,就是宾客们的贺喜和宴饮。
这宴席摆得十分大方,帐篷延绵,入夜之后,更是灯火通明,到处是欢笑之声。
好些人已经醉得跌跌撞撞,却仍旧到处找人拼酒。
也有些人,是不饮酒的。
骨力南四处敬酒,但我知道他饮酒颇有技巧,那杯子里说不定全是水,喝了半天,也不见醉态。
乞力咄倒是个颇为海量的人。我和子烨大婚时,那外邦使节的宴上,乞力咄凭一己之力喝倒了三国使者,让在场之人无不吃了一惊。
但今夜,他却没有了那劲头。
他虽也拿着酒杯四处转,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杯子里的酒半天才喝一口。
至于女眷们,也有宴席的帐子。
主人家和各家贵胄的女眷坐在里面,其中最为珠光宝气的,就是骨力南的未婚妻,葛班的女儿昔丹。
昔丹很是年轻,生得也的确漂亮,白皙的皮肤,面容娇俏。对于这桩婚事,她显然也是喜欢的,脸上总带着笑容。
乞力咄的家眷自然也来了。
北戎的贵眷名号与匈奴同制,从戎王妻妾到诸部首领妻妾,都称为阏氏。乞力咄的妻子多菩阏氏,是一个面色红润、身形健壮的中年女子,脸上堆满了笑,与众人攀谈。
这等场合,我和杜婈并非那受欢迎的人,也不打算参与进来,于是早早离开。
走出那热闹的宴会之所时,我就感觉到了气氛为之一变。
虽是黑夜,但逢得如此盛大的喜事,王宫四周点着烛燎,火光通明。也是因此,我看到好些影影绰绰的北戎兵士,身上披着皮甲,腰上佩着兵器。火光中,弯刀硕大的刀鞘看上去颇是显眼。而那些人的神色,与其说是在保护宴上的贵胄,不如说是在盯着。
我和杜婈骑马离开时,有人上前来阻拦,骨力南的婢女亮出腰牌,那些人看一眼,随即放行了。
回到帐中,杜婈的神色难掩兴奋。
“我看今夜定会顺利。”她说,“方才那一路上虽是黑灯瞎火,但我瞥见了不少的人,整个王庭必是已经围作铁桶……”
话没说完,我示意她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