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操作?
然而却有人眼尖,骤然低呼一声,问道:“这……这不是管刑讼的周师爷么?”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其他人也都伸长脖子看去,有那曾经见过他的,顿时不可置信道:“周师爷居然还活着呢?还真是苍天有眼!”
堂下一时乱作一团,众人的声音里有惊喜的、有疑惑的,倒是一声高过一声。
顾九虽有些疑惑,却也隐约看出了几分根源来。
看来,这个人是邓县当地的,且还小有名望。
正在此时,便听得惊堂木一拍,旋即便有男人威严的声音传来:“肃静。”
随着白无渊声音响起,这周遭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一片安宁之中,白无渊方才继续道:“堂下何人,冤屈为何,所告为何?”
下一刻,便见男人撩袍下跪,后背尽力绷直,身体虽微微发抖,眉眼里却满是清明一片:“叩见大人,回大人话,学生周学景,原为邓县主管刑讼的师爷,今状告知县李武,罪名有三。私自采矿为其一;低价售卖扰乱市场为其二;以灾民做苦力,死伤数百为其三;桩桩件件,皆为暴行,令人发指。”
听得他这话,白无渊则是坐直了身体,沉声道:“你且详细说来。”
闻言,周学景这才重新行了礼,道:“是,学生三年前入邓县县衙做事,主管刑讼,因开罪了前县令李武,被他押解到矿场做苦力。谁知却发现那处矿场乃是李武私自开采,不止如此,他还将灾民送至此处,短短数月便死伤不计其数,其所开采的铁,皆低价售卖,甚至参与之人还有官家。此事牵连甚广,望大人严查!”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若说先前百姓们的状告,都只是因为各家的冤屈,那么周学景所状告的事情,却是民生大事,甚至牵涉到了朝政。
顾九站在帘子后面,也跟着微微蹙眉。
这事儿,秦峥他们必然是早就知晓的。不止如此,今日这一出,也必然是安排好的。
此事牵涉重大,但阻碍必然也重重。
所以,便是为了要彻查到底,他们才要将此事闹大,舆论做大。
只是,私自冶铁,牵涉到了官家,想必这里面可不止是寻常之物了,甚至还可能包含了武器!
念及此,顾九越发觉得心脏跳得厉害。
能让他们将此事这般闹大,是不是说明,秦峥往深处查证的时候,遇到的阻力也大?
所以他才走了这一步棋。
她眉心蹙着,却听到那白无渊声音沉沉:“周学景,你今日所说之言,可尽是实情?你要知道,纵然李武是前县令,可你栽赃陷害一个官员,刑罚可是要翻倍的。”
闻言,周学景再次行了一礼,朗声道:“学生敢以性命担保,字字句句,皆为事实。且,学生有人证物证,便是去当今圣上面前,也丝毫不惧。”
“好。”
白无渊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你的案子,本官接了。且会快马加鞭呈奏给皇上,请他圣裁。”
此话一出,堂下百姓纷纷叫好,齐声道:“谢青天大老爷。”
若是别的事情,说不定那李武还能留一条性命。
可是这条罪责一出,他必死无疑!
随着这个案子被接下,今日的大堂审案也暂且到此为止。
只是相较于百姓们的欢呼,顾九却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她总觉得,这事儿闹出来之后,秦峥怕就背上麻烦了。
前世里,他受伤的缘由,可是因此埋下的祸根么?
顾九忧心忡忡,却又听到外面连哭带笑的声音。
那是围在堂前不肯离开的百姓们。
多年阴霾,终见青天。
那一张张的面孔,却又让顾九心里的那块大石扔了开来。
她怎么魔障了?
秦峥身在高位,若不能为民做事,又与那些鱼肉百姓的狗官们何异?
这世上,有的是安稳度日的法子,可总有人,心甘情愿为火炬、为利刃,披荆斩棘,破除一切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