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让自己上表请辞上皇之尊,要让自己罪已为庶人。不甘心啊,朱祁镇真的不甘心。
好不容易从塞北回来,就算当不成皇帝了也应该是锦衣玉食先供应着,等着自己喘过气来了做弟弟的不是该把属于兄长的家业再还回来吗?怎么就有脸霸占为已有了?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道理的。
难怪宣府总兵杨洪敢慢待自己了,等我回京后找到机会夺回大权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些不恭敬的人,一个一个收拾。杨洪不过就是个总兵而已。。。。。。总兵?对呀,如果我有大军在手是不是就能打回京城去,把那个抢我皇位的混帐弟弟给废了不可。
对,我身系天下,之前北狩只是权宜之计。对,就是权宜之计。只要我。。。只要朕尽起宣府之兵围困京城,再命人给也先去信让他们带大军声援,朱祁钰的皇帝位置就坐不稳。
打定主意,朱祁镇说干就干,立刻吩咐要传旨召见纪广。纪广是自己提拔的,是父师王振信重的人,宣府总兵官杨洪是靠不住了正好从纪广那里下手。
兴安听了朱祁镇要召见纪广也不吱声,就一旁冷冷看着。
“汝可退下,朕要召见外臣了。”朱祁镇看着兴安心里来气。
“回上皇话,上皇乃是今上之兄,今上又吩咐奴才来护送上皇回京,自然是要在上皇身边伺候的。”兴安不动,冷冷的一番话说出来袁彬也不敢上去用强。
一个被俘虏过的官军而已,仗着在俘虏皇帝身边伺候过几天,没品没级的把奉旨办差的大同监军给打了,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上皇?上皇能护得住,兴安敢不听话吗?
经过这么一年的俘虏生活,在达子营地里作孙子一样苦熬,哪里还能这么拎不清。反倒是太上皇帝的言行,实在是有些拎不清自己的状况。
不一会,杨洪、朱谦、纪广、赵琮甚至罗亨信都到了。朱祁镇没有顾及几人行装有些奇怪,直接要密会纪广“交待几句话”。
“回上皇,臣等自奉今上旨意镇守宣府以来,皆用心尽责,未曾怠慢朝廷差使。上皇但有训谕,臣等躬领。”单独见朱祁镇?纪广不敢。如果是一年前走了王振的路子得了见正统皇帝的机会,纪广怕是作梦都能笑醒。现在嘛,嫌自己活得太舒服了吗?
纪广的话不仅在朱祁镇听了觉得刺耳,袁彬听了也是心里一惊。袁彬眼尖,看到几人身后有人捧着大红包袱,有捧着梨花木匣子,怕不是寻常物件。
“朕自与汝述话,旁人且退下就是。”朱祁镇恼了。
“上皇,吉时已到,该上路了。”兴安在一旁突然阴恻恻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叫吉时已到该上路了,你才该上路了!你爸该上路了!你妈吉时已到了!你们全家都到时辰该上路了!
“放肆,兴安怎敢如此忤逆朕。来呀,拿下此贼。”朱祁镇发火了,真火了。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况是曾经的皇帝面对自己曾经的奴才无礼时。
“上皇,吉时确实已经到了。如果上皇要与纪佥事述话,自可在路上慢慢说。此次由纪佥事领三千马军护送上皇入居唐关。”罗亨信冷冷说道。
有纪广护送自然有再说话的机会,可是这不是朱祁镇要的。能够让纪广领旨尽起宣大军马,护送自己回京夺取皇位才是正理。
“兴太监,劳烦核验。”罗亨信也不理会朱祁镇那张一直在变色的脸,转身对兴安说道。
“这是昭皇帝御剑。”
“这是昭皇帝御用马鞭。”
“这是昭皇帝龙袍。”
“这是章皇帝御剑。”
“这是章皇帝御用马鞭。”
“这是章皇帝龙袍。”
随着侍从一一奉上,罗亨信将宣府至大同一线拿到的先皇御用物品一一呈上。兴安看过后,侍者再重新收后退到兴安身后。
”麻烦了,今上还有旨意给您。”兴安冲着罗亨信笑容满面,那种满脸褶子的脸容绝不是冲着太上皇帝朱祁镇的职业假笑可比的。
“旨意您自己看吧,在这要道个喜了,右副都御使进右都御史。”说着,兴安就从自己腰以下一柄剑交给罗亨信道:“今上知道边关若没有用实公,早让达贼破了大同。这柄御剑用乃是今上命工部所制,一共三柄,分为天、地、人三剑,此乃人剑,交由用实公自大同到大宁往来巡抚时用。”
朱祁镇看着这些昔日臣子拿自己当透明人已经快气炸了,被袁彬在后面扯着袖子小声嘀咕了句:“先皇御用之物,为何交由诸边镇?”而惊住,没敢直接炸毛。
“今日接了上皇回京,这一应先帝御用之物便也可以回京了。若非今上担心有背弃祖宗并国家之人开门揖道,哪里会请出诸位先皇御用之物,扰了诸位先帝清静可是罪过。”
好嘛,这下子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为了避免自己领着瓦剌军队扣边,朱祁钰请出了诸位先皇的天子剑、龙袍镇在边关,只要自己真敢带着人马扣关,边关诸将怕是就能直接以先帝之名把自己给弄死在城下。
想到这里,朱祁镇背脊梁发麻,一阵后怕带有隐隐尿意传来。
“这柄人字剑并圣旨留于罗巡抚,皇爷说朝廷的北部防线就托付给罗巡抚了。”明明中间经过了几个人传话,但兴安就能说得好像是朱祁钰当面嘱咐一样。
“臣必不辱使命。”
“臣等必不辱使命,不负朝廷所托。”
这个时候再看朱祁镇,那一瞬间上头的自信就已经被彻底打消掉了。
好个朱祁钰,居然想到了拿先帝御剑、御鞭和龙袍镇边塞,这主意真是阴损至极。无耻!太上皇帝朱祁镇只想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