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之前就传了太上皇帝的口谕,瓦剌也先是要把妹妹嫁给太上皇帝的。大明朝的皇帝娶异族女人可是前所未有的,何况还是自己被俘虏后被强迫娶的,回来之后还有名分当皇帝吗?
难得陪母亲吴氏一起用了晚膳,朱祁钰这个在朝堂上可以整个朝议话最多的人反而很拘谨,一整晚讲的话几乎没超过一掌之数。看着这个陌生的儿子,吴氏也没有多说什么。
孩子大了,已经是皇帝了,这是自己怎么也不敢想的事情。这一辈子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心态已经很平淡了。只要能够经常一家几代人在一起吃顿饭,或者只是一起喝盏茶的时间就够了。
离开吴贤太妃寝宫后,乘坐在步撵上朱祁钰总觉得有些压迫劳苦大众的感觉。自己还年轻,可是却在雪夜使唤一群身体残缺的人抬着自己和两个老婆回寝宫。
皮制的靴子防水能力也不知道怎么样,这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雪,如果被雪水透进脚里岂不是要感冒的?这个年代,感冒的致死率可是挺厉害的。
“今日夜深了,都早些回去歇下吧!我和皇后、贵妃都不用出行了。睡前打些热水烫烫脚。”看着为了能够手脚便利衣着也不够厚实的小宦官,朱祁钰有些失神:“明日一早传朕的旨意,宫里宫外侍候的,都要配上防水的革靴。再配上木屐,雨天蹬着高些免得失了鞋子。”
“奴才等谢爷爷恩典。”一众宦官就在雪地里跪了下去。
“快起来。这冰天雪地的跪着伤了身子都是自己的,往后都免了这跪拜礼吧!同朝中众臣一样,除了大礼仪,都不用跪了。”
听了朱祁钰有些生气的训斥,众人又忙不迭磕头。
“都起来,跪着干什么?”内侍在宫里想要生存下来,最先要学会跪下磕头,都成下意识动作了。
“皇爷都吩咐了还不快起来,莫不是要惹爷生气?”听到杭贵妃发了话,声音委婉动听,众人这才起了身。
“以后莫要见人就跪了,免得辜负了皇上与皇后的心意。”斜眼看了眼汪氏,杭氏轻声说道。
“谢皇爷爷,谢皇后娘娘,谢贵妃娘娘。”一众宦官这才又躬身谢了一番才退下。
“爷,姐姐,奴这便退下了。”说罢,杭氏蹲了蹲,带着贴身侍女要走。
几人的撵都走了,杭氏只好自己步行回去。还好这一程的雪都清扫干净了,步行也没几步路。只是小脚,走得慢些。
“她有身子,我先陪着过去。一会过来找你,先进去吧!”朱祁钰微笑着冲汪氏说了句,往寝宫一指便转身快走两步跟上杭氏伸手扶了上去。
“爷陪了奴过来,皇后那边可要记恨上了。”杭氏假意劝了句,脸上的笑容彻底出卖了自己。
“无妨,先陪你回寝宫。”朱祁钰笑笑也不当回事。
“爷今日应当高兴才是,怎么兴致也不是很高?”杭氏不解。虽然只是侧室,但朱祁钰的布局一直有自己参与。
现在回想起往事,一一复盘后会发现所有的步骤朱祁钰选择都被证明了明智无比,可是这都怎么做到的呢?今日更该高兴才是,上请册封诏里将上皇朱祁镇话里话外一通损,这诏书不用三日就能全国皆知。
这皇帝的位置有了调拔弱势官军抗击外敌接二连三取得胜利打下基础,现如今又拿下了哈密,扫荡了大宁地位已经完全无可撼动,可不就是该好好高兴一下吗?
“没什么,只是母亲在问大兄的事情。”晚膳时,吴贤太妃提了一句正统皇帝朱祁镇之前对两母子的照顾之情,朱祁钰有些难以交待。
朱祁镇如果顺利回来,自己干怎么办呢?
按照自己知道的历史上那一套,来个软禁紧接着断供熬死他们?
熬不死的,就算没有曹吉祥、徐有贞、石亨,难免不跳出个别的什么人来插一杆子。
要彻底解决掉这个风险最好的方案就是按原计划,把朱祁镇一撸到底而不是留个太上皇帝的名号供在宫里。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更绝一点就是把孙太后弄去长安宫尝尝什么叫报应才对。
当年胡皇后就因为生了两女儿,硬生生被逼着自己让了皇后位做起了道姑。生不生儿子是女人的事情吗?
宣德爷满世界插种,实际上又得了几个儿子?可怜的胡皇后,谁知道正统八年是怎么去的,被孙太后下的手也未可知。那老娘们,手黑着呢!
历史上,装着不问世事躲在宫里,等到得了外臣们的支持立刻下诏废了景泰支持正统复辟。而且就是这老女人,彻底否定了景泰朝的所有贡献,支持朱祁镇各种倒行逆施毁掉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景泰中兴。
为了能够否定景泰,正统才坚持弄死了清贫如洗的于谦,还用了剐刑。真该活剐了这两母子才是。
但换个角度想,朱祁镇从天之骄子一夜跌落神坛成了人人可欺的俘虏。好不容易回到大明却被送进南苑圈了起来,一圈就是七年,缺衣少食只有瞎眼老婆陪在身边,那种日夜煎熬的心理也是实在变了态。
本来就不学无术的正统帝,复辟之后为了强调自己的正统性强行否定了景泰朝的全部国策。之后又只能依靠着徐有贞这种废物点心打理国家,其间还平定了石亨、曹吉祥叛乱,也没多活几年就嗝了屁。
“如果迎回上皇大兄,该如何对待他呢?”朱祁钰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想把麻烦甩出去。
“既然现在想不到解决办法,不如坦然面对。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杭氏安慰道。
呵呵,安慰人的话只能是安慰人而已,哪里真能等着“自然直”、“必有路”呢?朱祁钰长叹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就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给面子,直接帮忙让也先手一抖把大兄镇哥给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