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依没说什么,把碗递给他,然后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裤腿挽起,两个指节大的蚂蟥还趴在少年白嫩的小腿上甩着乌漆嘛黑的身体尽职尽责地吸血,季怀幽挡着眼睛不敢看,不安地小声叫着姐姐。
“没事的,把碗给我。”
陆北依接过碗,手腕用力,将盐水冲着蚂蟥的头部慢慢浇下,冰凉的水流沿着腿部曲线蜿蜒而下,最后滴落在了地上,不知是疼还是什么,少年的腿轻轻颤了一下,然后往回收了收,下一刻就被陆北依按住了膝盖。
“别动”,陆北依只以为他疼了,于是放缓声音安慰了一句“再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于是季怀幽就不动了,跟个刷红的木头桩子一样坐在那里。
陆北依专心致志地对付那只蚂蟥,见吸盘有了松动的迹象,立即伸手捏住蚂蟥滑腻的身体摘了下来,直接扔进了灶膛里,只听得里面呲呲响了两声,然后就再没有动静。
“好了,没事了”,陆北依松了一口气,起身从柜子里拿了酒在火上烫至温热,然后用温酒直接重洗那处伤口,季怀幽垂头看着她认真专注的模样,眼中的情意像是要溢出来了一样。
“姐姐会不会觉得我怕虫子很丢人?”
陆北依手下动作不停,淡声说道:“恐惧是人之常情,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那姐姐害怕什么呢?”
她怕什么?
前世她什么都不怕,而这一世,她怕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她怕生而不得,怕死无报应,怕恶鬼当道,怕贤良横死……她怕见到前世枉死疆场的叶家军将士,怕见到萧广陵,她甚至害怕朱耀,当他一语点破自己和叶家关系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都凉透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这一世的她就是一个可耻的懦夫,那个朱耀还未给出答案的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林佑娘凑到季怀幽身边,拎起裤腿看了一眼,忍不住啧了一声,瞧瞧!连伤药都用上了,简直比自己这个亲娘都要宠。
“小北,陆家主屋那边……你还是抽空过去看看吧。”
林佑娘斟酌着说道:“你二叔去世之后,你阿爷就做主把所有家产都给了你三叔,那两口子的德行你今天也看到了,不止是老两口在他们手上受磋磨,就连那疯了的老二媳妇都……”
“唉!你说说,好么泱泱的的一个人被自家爷们糟践成那个鬼样子,好不容易被救了出来,又得整日受着老三夫妻俩的气,真是造孽啊……”
枉费刘香花一直偏疼这个小儿子,那么多年的疼爱还不如给了狗!
陆北依神色平静地点头称是,“知道了娘,我会抽时间去的。”
很多事情,也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陆家主屋
晚饭是刘香花准备的,她被陆东平收拾狠了,脸上时常带着伤,性子沉默得和之前判若两人。
“做的什么饭!饼子糙得能噎死人,米汤里连米都没有,喂给猪猪都不吃!”